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山海一片神行

海上生明月。

一个“生”字,真是妙绝,余味无穷。

即便是一位剑仙,用上了神游手段,御剑速度再快,肯定还是比不过随便跨洲的三山符,也比不过那艘夜航船。

一尊缥缈法相掠过海中岛屿万千,在大海之上,磅礴剑气破开云海无数,青影开辟出一条条极长的云中道路。

偶有水裔惊骇抬头,只见那青sè剑光一闪而逝,忽明忽暗,片刻过后,才传来一串震耳欲聋的雷鸣,响彻在寂寥海天之间。

剑仙偶尔降低御剑身形,剑气劈波斩浪,路过某座孤悬海外的岛屿,山中翠sè向一边倾斜,簌簌作响。

途径一座不知名的海上仙府,华美建筑鳞次栉比,灯火通明。

那道差点就要笔直一线撞上岛屿的青sè身形,霎时间分作十数条剑光,高高低低,刚好绕过这座祖山。

遇山而分的璀璨剑光,在空中拖拽出一条条耀眼轨迹,流光溢彩,在百余里外的海面上重新凝为一线。

调息换气的间隙,放缓剑光,陈平安现出身形,画出一条半弧,青衫飘落在海面上,大步踏波而行,双袖飘荡,满是海风。

想要在广袤无垠的海上,碰见一条渡船,或是一位御风远游的炼气士,都无异于大海捞针。

今夜还真被陈平安碰到了一个,此人驾驭一艘符舟,缓缓尾随一片月下熠熠的神异彩云,青年修士抛竿云海中。

陈平安在彩sè云海边缘地界停下脚步,颇有闲情逸致的垂钓青年,抬了抬眼帘,以南婆娑洲雅言开口询问道:“何人?”

陈平安用最醇正地道的那洲雅言微笑道:“出海访仙的陆地神仙。”青年手腕拧动,抽竿散饵,彩sè云海中涟漪阵阵,拽回鱼线,重新搓了一块秘制饵料在鱼钩上,一次抛竿,呼啸成风,那根细微不可查的金sè鱼线,长达百余丈

,青年笑了笑,“同道中人?”

陈平安点头道:“此道宗师,不弱于人。”

青年哑然失笑,也不开口言语,而那个形迹可疑的古怪青衫客,就只是站着原地,身形随云飘动,极有耐心,就那么看了小半个时辰。

青年只好开口道:“经常枯坐数旬光yīn,也未必能有一次鱼获,道友如果是等我钓上一尾彩翼凤头鱼再离开,恐怕要失望了。”

陈平安抬了抬下巴,问道:“鱼篓给我瞧瞧?”

船头系挂着一只竹鱼篓,没入云中。品秩不俗,分明是只山上的龙王篓。

青年笑道:“眼瞧着四下无人,确定了我没有护道人,欺我境界不高,打算杀人越货?”

陈平安微笑道:“道友是来自南婆娑洲的大瀼水?”

腰悬一枚古玉印的青年皱眉不言,此人是有备而来?既要龙王篓,又要这枚祖传信物?如今的海上野修,胃口不小啊。

总不能是被自己撞见了一头隐匿在海中的蛮荒余孽吧?

很好,小鱼不食大鱼来,就让我掂量一下此人的斤两。大瀼水的开山鼻祖龙澄,也就是这位青年的师祖,曾经在瀼水中获得一只神人护持的远古石盒,盒内有五印,龙澄只留一玉印,其余都赠予文庙。龙澄精心炼制

那方玉印三百年,成为大瀼水的镇宗之宝,几乎可以视为宗主信物。这会儿就悬挂在青年修士的腰间。

青年收起鱼竿,站起身,自报身份道:“大瀼水采芝府一脉,刘厢。请教道友名号,师传法统。”

陈平安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切磋道法的意思,笑道:“我跟元青蜀很熟。”

青年笑问道:“元师叔跟你熟不熟?”

陈平安点头道:“也熟。”

刘厢眯眼,哦了一声,“怎么不干脆一点,说在你家铺子上边挂着一块无事牌,写了那句‘此处天下当知我元青蜀是剑仙’?”

不曾想那厮脸皮委实不薄,还是点头道:“道友帮我说了本来想说的话。”

亏得刘厢养气功夫不弱,不然真要破口大骂了,老子在这距离宝瓶洲极远的南海之上垂钓,碰到个过路客,就说自己是那剑气长城的末代隐官?!

是你见财起意的这山泽野修傻,还是当我刘厢傻?

陈平安说道:“郦采曾经将一枚破碎养剑葫归还大瀼水。”

刘厢惊疑不定,这厮如何知道这等机密内幕?

大瀼水总计有五条道脉,正是元师叔开辟出剑修一脉,那件遗物,确是浮萍剑湖郦剑仙交给大瀼水吹落府。

陈平安说道:“元剑仙嗜酒,曾在城头与高魁笑言,以养剑葫装酒,拿大妖名讳当下酒菜,滋味无穷,第一美味。”

刘厢问道:“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娘的,你要是真是那个年轻隐官,我就跟你姓!

总之刘厢就是不信眼前青衫客,正好是那个心心念念的陈剑仙,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再说了,这些年陆陆续续去大瀼水做客的郦采等剑仙,他们都说那位在倒悬山春幡斋首次公开身份的新任隐官,一身杀气极重,差点连自己人都要宰……这一点

,刘厢通过各种山上传闻和小道消息,验证了某些跨洲渡船管事、船主的说法,那位年轻隐官确实雷厉风行,曾经一言不合就要关门杀人。

最关键的,还是他们都信誓旦旦,说那位年轻剑仙,不是一般的相貌英俊,玉树临风,外人肯定一眼就可以认出他的不同寻常。

刘厢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男子,头别玉簪,青衫长褂布鞋,论模样……只能算是周正,说气度……傻了吧唧站那儿看了自己钓鱼半个时辰,必须不是陈平安!

陈平安微笑道:“道友俗了不是,人不可貌相。”

刘厢憋了半天,试探性问了句,“道友施展了障眼法,用上了仙家易容术?”

陈平安一时语噎。

不是剑修,就是难聊。

刘厢到底心存一丝侥幸,想要攀谈几句,却见那青衫男子一挥袖子,刹那之间,一座彩sè云海剧烈翻涌起来,数尾鱼获自行跃出云层,跳入符舟中。

下一刻,已经不见青衫身影,刘厢耳边余音萦绕一句,“道友返乡,就说自己钓的,不用去跟南海鱼市花钱购买了。”

刘厢怔怔出神,虽然仍然无法确定对方身份,但他们是“同道中人”,肯定没错。

随后在南海跟东海接壤处,陈平安骤然停下身形,低头望向海中一轮明月,有个紫衣背葫芦的老道士,身形从明月中冉冉升起。

是于玄用上了神通的一道幻影,现身人间。

陈平安打了个稽首,“晚辈见过于老真人。”

于玄笑着还了个稽首礼,“陈道友无须多礼。”

陈平安笑问道:“是担心晚辈误人子弟?”

于玄摆手道:“怎么可能。贫道的看人眼光,道友的传道功力,都是当世最顶尖的。”

话是这么说,可毕竟一位仙人境敢言飞升法,确实惊世骇俗了点,当时白景都要误认为自家山主是不是喝高了,说醉话。

于玄自然还是有那么一点担心的。联袂走在铺满月sè如雪白鱼鳞层层叠叠的海面上,知道老真人的忧虑所在,陈平安字斟句酌,缓缓道:“这场闭门修行,丁道士需要消磨的真实岁月,短则十数年

,长则一百年。”

于玄默然捻须。得盘算盘算。

以丁道士的修道资质,在两三百年内证道飞升,不是没有可能。

陈平安自顾自说道:“不是说不能耗时更长,而是没有意义。”

于玄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说?”

陈平安笑眯眯道:“不都说山中一甲子,世上已千年?修道之人的虚岁,与山下俗子的周岁,岂可相提并论。”于玄紧张起来,试探性说道:“陈道友,丁道士可是贫道门下最好的苗子了,就算玉不琢不成器,也要有个度吧?不如与贫道这个旁观者透露个底细?所谓的‘虚

岁’,到底有几年?”

陈平安只是给出一个模糊答案,“短则一万年,长则一亿年。”

于玄满脸愕然神sè。

一半真一半假。

真,是陈道友此法确实匪夷所思,别出心裁,想人所不曾想。假,还是担忧丁道士,在光yīn长河当中随波逐流,消磨太多,一颗道心熬不过去。

陈平安微笑道:“于混沌中见真我者,可在道外证道得飞升。”

于玄问道:“能否仔细说道说道?”

陈平安摇头道:“非不愿,实不能也。”

于玄伸手抓住陈平安的胳膊,“这才几天没见,陈道友就生分了,先前在集灵峰之巅,咱俩不就聊得很真诚?”

陈道友你还欠我五百颗金精铜钱呢,贫道难得走一趟浩然,咱俩不商量商量,合计合计?

陈平安无奈道:“以后隔三岔五,我都会将丁道士的修行进展,原原本本,定期告知前辈。”

于玄点头道:“如此也好。时不时有个惊喜,比起一锤子买卖,是要更加值得期待。”

陈平安想了想,给出一个晦暗不明的所谓答案,“我琢磨出来的这门飞升法,必须先内求自证,然后再起一座长生桥,最终往外求道。”

于玄咀嚼一番,“光是听到这个说头,贫道就不虚此行了。”

陈平安开始转移话题,问道:“前辈莅临此间,是不是还有事情要说?”

于玄嗯了一声,伸手指向远方,“先前临时算了一卦,近期会有一场重逢。可以说与你有关,当然也可以毫无干系,就看你愿不愿趟浑水了。”陈平安猜出了个大致缘由,心中有了决断,便问了一句题外话,“扶摇洲那座全椒山,为何从来没有山神坐镇?不管是朝廷正统封正的,还是英灵自建淫祠的,好

像历史上都没有过。”

于玄犹豫了一下,笑道:“山川走百灵,不是神便是仙。山居修炼神通或仙法,总有喜欢清净的。”

老真人收起一副月相幻象,陈平安则继续御剑远游海上。

————几个正儿八经的授箓道士,一起在跳鱼山无偿当师傅,帮那八个大骊王朝精心挑选出来的修道胚子,传授一些不涉宗门隐秘、不犯山上忌讳的粗浅道法,其实不

算什么难事,而这四个同祖却不同宗的道士,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久而久之,自然而然就混得比较熟了。

同样是在跳鱼山,那边教拳是在演武场,这边的传道之地,是一座空旷大殿之内,地上摆放几张蒲团,据说是从北俱芦洲三郎庙那边重金购得。

白凤他们都说过了自己的境遇,唯独香童不肯多说半个字。当时就连境界、辈分最高的天君薛直岁,都毫不遮掩,说自己被陈山主带着走入一座高九层的琉璃宝塔,手中多出一把扫帚,每天就是一起扫塔。薛直岁从底层

扫起,陈平安便从顶层开始扫塔。每当薛直岁选择从顶层扫起,陈平安就又从第一层扫起。

今天又被梁朝冠追着问,香童实在是烦了他们几个,便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瞎逛。”

还真不是香童矫情,实在是往事不堪回首,每每想起,香童都要忍不住为自己掬一把辛酸泪。原来那厮仗着境界高,手段怪,脑子拎不清,非要拽着香童一起走过千山万水,约莫度过了虚幻的百年光yīn。姓陈的总喜欢给他出难题,让他失去了一身道法,天地间也无半点灵气流转,却要逼着他当过逃难的乞丐,非要他凭本事靠着一只破碗,当上富甲一方的豪绅,才算过关。做过好些年在县衙当差的捕快胥吏,靠

着一点“祖传”的三脚猫把式,每天却要缉捕那些随便飞檐走壁的江洋大盗,清剿什么水匪,好几次差点被乱刀砍死。京城皇榜唱名报喜,当个与新科进士老爷们讨要几个赏钱的跑腿,好不容易靠着腿脚伶俐,懂得翻墙抄近路,得了钱,兴许还要被几个同行堵在巷子里一顿拳打脚踢,然后那厮就会蹦跳出来,说几句类似“光天化日,天子脚下,休得放肆”的恶心话,吓跑了那帮王八蛋,然后他就双臂环胸,斜靠墙壁,笑嘻嘻看着鼻青脸

肿的自己踉跄起身。陈平安甚至让他在通衢闹市或是漕运码头,做那胸口碎大石的江湖活计,高高抡起手臂,一榔头砸下去,砸得他胸口发闷,两眼冒金星,在一阵喧闹喝彩声中,

那厮却已经开始高声吆喝起来,售卖大力丸。

偶尔也有些散淡清闲的山行光景,那家伙说是劳逸结合,怕他道心崩了,将来不好与于道友交待。一同穿草鞋背着箩筐入山采药,顺便访仙赏景,那厮满嘴胡诌一些既不懂用典、也不合平仄韵律的打油诗,什么君王轻诗客,宰相薄武夫。解怜香童儿,唯有陈

郎中。还曾在一朝国都,接手了一间生意不景气的靴铺,香童哪里懂这个,自然抓瞎,最后在姓陈的指点之下,香童靠着顺便贩卖一部官员名册,他们竟然还真赚着钱

了。香童还做过偷奸耍滑的银匠,何止是满身铜臭的生意经,自认做人还有几分底线的香童,都快要跟那家伙直接翻脸了。

不过他们还在某座寺庙外开过一间生意不错的香烛铺子。

没赚钱,也没亏钱,香童每天不忙也不闲,就是比较心静。

梁朝冠见那出了名心高气傲的香童,又当起了闷葫芦,疑惑道:“香童,既然你这么讨厌陈山主,为何还要留下?一走了之,岂不是眼不见心不烦。”

香童沉默片刻,闷闷说道:“留在这边,砥砺道心。”

梁朝冠拍了拍香童的肩膀,哈哈笑道:“迎难而上,飞升气候!”

香童斜瞥了眼跟自己套近乎的梁朝冠,后者悻悻然收回手掌。

香童这才开口问道:“这几个孩子的资质,在我们桃符山,最年轻一辈授箓道士当中,大致属于什么水准?”

白凤双手十指交错,挺直腰肢,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她实在是懒得回答这种很白痴却很香童的问题。梁朝冠笑道:“毕竟是大骊宋氏举一国之力挑选出来的仙苗,换去我们那边,成为各峰祖师堂成员的亲传弟子,总是不难的。一两个资质最好的,运道再好些,入

了某位祖师的法眼,收入门下,修道个百来年,说不定就是某某峰的飞仙宫鲁壁鱼第二了?”

鲁壁鱼无可奈何。虽说自己在飞仙宫,梁朝冠在祖庭桃符山的一候峰,一山四宗,道士无数,来落魄山之前,跟这位极有仙缘的一候峰仙材,素不相识,没有任何交集,但是对梁朝冠早就有所耳闻,毕竟是一位凭真本事去云梦洞天历练的修道天才。修道之余,根据宗门内部邸报和一些传闻显示,梁朝冠是一个很正经的道士,既要修行符

法,又要炼剑,好像没这么言语跳脱啊。貂帽少女检查过那些小瓜皮的修道进展,神sè不悦,皱紧眉头,不太满意,她明明认认真真教了道法口诀,每个步骤都仔仔细细说清楚了的,怎么还是无头苍蝇一般乱撞,只是破口大骂几句,反而显得自己的传道本事不够好,谢狗便拗着性子勉励几句,打算让某位一般供奉按照自己订立的大纲,好好传授几遍,笨人教

笨人,说不定负负得正,反而有奇效?

谢狗看了眼白凤的胸脯,貂帽少女没说什么,只是摇摇头,叹了口气,走了。

梁朝冠压低嗓音问道:“这位谢姑娘,几个意思啊?”

鲁壁鱼可不敢在这种问题上发表意见。

香童耿直说道:“嫌累赘。”

鲁壁鱼说道:“谢姑娘很不简单。”

梁朝冠附和道:“高深莫测。”

白凤嗤笑道:“把酒喝明白了。”

出身鹤背峰的香童境界最高,其实眼界也是最高的,他欲言又止,还是没有将自己的那个猜想说出口。

少女容貌的谢狗,她极有可能是一位剑术远在米裕之上的剑修。

这位落魄山次席供奉,她所谓的曾经砍过旧王座,香童深信不疑。

听说她还有一位道侣,叫什么“小陌”,不出意外的话,也会是一位剑仙。

梁朝冠双手抱住后脑勺,感叹不已,“真不知道陈先生是如何将他们归拢一山的。”

除了中土神洲,各洲不是天君祁真、谢实这样名义上的一洲道主,就是荆蒿这类山上领袖,风光无限。

可如果真要计算版图大小,九洲之外的四海,疆域何等广阔,远非某洲陆地山河可以媲美。

除了位高权重、主掌陆地水运的澹澹夫人,新任四海水君,东海真龙王朱,南海神号“皎月”李邺侯,西海碧元刘柔玺,北海神号“鸿运”的魏填庭。

东海水君的海底府邸。近期府内紫气升腾,气象宏大,在海面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水府胥吏将卒不得不到处巡游戒严,除非手持巡检司亲自颁发的特制关牒,一切无关人等,不可靠

近。

如今水府辖境内设置二十四司,星罗棋布散落各地,如世俗王朝的皇城,占据着万里地界,拱卫着这座居中的“宫城”。

高达九丈的朱漆大门外,青碧sè玉石广场,凭空出现了一个双手负后的青衫老者,“金碧辉煌,好大气派,很能吓唬人了。”

一位手持铁枪的金甲武将,长枪底端轻轻一戳地面,沉声问道:“来者何人,速速禀明身份!”

老人置若罔闻,只是仰头看着那几块高高低低的匾额。

又有一尊水府高位神将来到门口,身后跟着一群铁甲铮铮作响的精锐武卒。

那位不知如何越过重重关隘的不速之客,依旧看也不看一众水府神官武卒。

那尊神将伸手握住刀柄,提醒道:“擅闯水府是重罪。”

老人收回视线,百无聊赖,打了个哈欠,笑道:“不得不压制境界,免得吓死你们,很辛苦的。”

佩刀神将向前踏出一步,“还在故弄玄虚,再不报上名号,可就别怪本将将你拘拿到水牢了。”

青衫老人说道:“行了,跟你们没什么可聊的,让那王朱滚出来,见一见故人。”

神将便要启用水府阵法,调动其中一条水脉砸向这个口无遮拦的老家伙。

结果这尊高位神将惊骇发现,隶属于水府大阵之一的那条水脉,完全不受调遣。

老人自顾自说道:“也对,她哪敢在我眼前现身。”“一场滂沱大雨,分入四海的雨水,不在少数。小丫头片子运气不错,让她抢先一步,侥幸破境了。确实,比气运,跟这条劫后余生的孽龙相比,李邺侯几个是不

占优势的。”

“所以她就更不敢见我了。”

一位礼制司神女匆忙赶来,神sè恭敬,她欲言又止。

如何称呼对方,确实犯难。

来者是那斩龙之人陈清流!

老人说道:“呦,终于出现一个不眼瞎的货sè了。”

礼制司主官施了个万福,“奴婢见过陈仙君。”

陈清流点点头,笑眯眯道:“王朱是打定主意不出门待客了?”

女官神sè尴尬。

方才水君王朱下了一道旨意,大致意思就是今日闭门谢客。

陈清流嗤笑一声,“吓破胆了吧。”

有些抱着一份主辱臣死心思的水府神将,哪怕已经猜出那位青衫老者的身份,也要与之一战。

陈清流挪步前行,连同那位礼制司女官在内,一众水府神将武卒,身不由己,无论如何挣扎,运转本命神通,还是得跪在地上。

如天道缓缓压顶,由不得他们站着。

陈清流每走一步。

水府一座大殿之内,本来坐在龙椅之上的水君王朱,脸庞扭曲,惨白无sè,死死捂住椅把手的双手,就开始颤抖起来。

等到陈清流进入水府,越来越靠近这座大殿,已经跻身十四境的王朱仍是连离开龙椅的想法,都不敢有。

当陈清流闲庭信步,来到大殿门槛之外。

大殿之内,已无人形的十四境王朱,而是盘踞着一条通体雪白的巨龙。

一条真龙的庞然身躯,即便它竭力蜷缩起来,仍然占据了半座既宽阔又深邃的大殿。

陈清流依旧双手负后,神sè如常,只是眼神中多出了几分讥讽意味,抬起一只脚,踩在门槛上,啧啧道:“比当年略强些,只是躲,没跑。”

雪白巨龙缓缓抬起头颅丈余高度,就只是这么一个细微动作,就好像耗费它全部的精神和道力。

它死死盯住那个……屠子!

血海深仇,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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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陈清流微笑道:“是不是很绝望,都已经是十四境了,结果看到我之后,发现自己连抬个头都是这么艰难?一丝渺茫的希望破灭之后,大概便是真正的绝望。”

王朱浑浑噩噩,维持一点真灵,沙哑开口道:“你杀了我,你也要跌境!”

文庙规矩?是注定拦不住这位斩龙之人的。

而且王朱也绝对不会去与文庙摇尾乞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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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网友对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山海一片神行 的精彩评论

24 comments

  1. 杰哥不要

    第一耶

    沙发
    • 匿名

      请你删掉,换我来发

  2. 陈平安

    好你个王朱,我好心救你,你却要害我

    板凳
  3. 一个问题

    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陈清流说陈平安活的可怜吗

    地板
  4. Ivan

    不错,😁

    4楼
  5. 宝蓝

    我要说话

    5楼
  6. 宝蓝

    有大神预测还有多少完结吗

    6楼
  7. 陈十一

    好买卖

    7楼
  8. 匿名

    为什么陈清流说陈平安活的可怜???

    8楼
  9. 陈清流

    只为他人而活,何得自在

    9楼
  10. 黄半夏

    一直活在他人期盼之下,从来没为自己活过,不是可怜是什么

    10楼
  11. 阿良

    来了来啦

    11楼
  12. 奔着剑来成老花眼

    一山好人

    12楼
  13. 陈景清

    在座的各位都是辣鸡

    13楼
    • 匿名

      对,你坐在垃圾场中刨食

  14. 匿名

    按这么水可以水个一万章

    14楼
  15. 匿名

    感觉一切都很安好!

    15楼
  16. 匿名

    日更就行多水点

    16楼
  17. 未央

    王朱抿嘴,王朱咬嘴,王朱眼神促狭,王朱理鬓角发丝。曾经的真命天龙,如今的娇羞女子。怎一个情字了得。

    17楼
  18. 林子尧

    实名观看

    18楼
  19. 匿名

    小米粒算是白月光了

    19楼
  20. 陈十一

    沙发!!!!

    20楼
  21. 陈十一

    陈总管,刘羡阳还结不结婚吖?写快点,想喝喜酒!

    21楼
  22. 匿名

    王朱会不会睡了灯圣

    22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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