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九章 只是朱颜改 (2)

而且父亲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个小道消息,说本洲的某处镜花水月,就刚好有个道号崩了真君的山上仙师,出手阔绰,除了这个大名鼎鼎的道号,还喜欢自称“龙州姜尚真”。

不过宝瓶洲北边,好像确实有个龙州。

师毓言当时就纳了闷了,老爹你一个刑部尚书,从哪里知道这些个乱七八糟的山上轶事,老尚书便说刑部有个供奉老仙师,是多年朋友了,来自赤衣山,是个不管事的金丹老祖师,老修士与那玉圭宗的姜老宗主不对付,每次领了朝廷俸禄,雷打不动的,就赶紧去那镜花水月砸钱,破口大骂姜老贼。

老尚书开始听说此事,就吓了一大跳,于公于私,都不得不苦口婆心劝过那个为数不多的山上朋友,小心被那姜老宗主找上门,凭你的小小金丹修为,赤衣山还不得吃不了兜着走,还要连累咱们朝廷跟着吃挂落。

不过那个老朋友大手一挥,信誓旦旦说那姜老贼,sè胚一个,生平只会钻女子衣裙底下看风景。

还说他们这个帮派,自己虽然修行境界不算高,但是骂姜贼那可是一把好手,所以得以排第三,除了盟主,就仅次于那个财大气粗的崩了真君。

就连崩了真君都佩服不已,说是炉火纯青的化境了,崩了真君还说自己要不是靠着几个臭钱,凭良心说,怎么都该是你当那二当家的。

听那崩了真君这么一说,老仙师立马就心里舒坦了,第二还是第三,争那虚名作甚,反正大伙儿都是凭本事骂姜尚真……

师毓言对那些神神怪怪的,山上恩怨,半点不感兴趣,但是老章之前所在小龙湫那边,有个年纪不大的少女仙子,名叫令狐蕉鱼,师毓言对她倒是知道得不少,没法子,就是这个小丫头片子跟自己心仪的那位仙子,争抢名次。

如今对于花月场所和莺莺燕燕,师毓言其实已经没什么想法了,偶尔在京城那边,朋友邀请,也会去喝几场花酒,只是也就是捧个场而已。

尚未而立之年,就已身居庙堂高位的年轻侍郎,如今唯一的感想,大概就是三个字。

年轻过。

河上远处有靠岸小舟,有位船家女,她直起腰,抬手挽发髻。

师毓言看不清她的面容,不过无碍,那份曲线玲珑,就很养眼了。

各自收回视线,老仙师与年轻官员,相视一笑,果然同道中人。

师毓言没来由感慨道:“跟着我这一路,算是看出来了,老章你雅也雅得,俗也俗得,苦也吃得,福也享得,如果山上神仙都是你这样的,确实让我羡慕万分,说不定哪天当官当得不顺心,就跟你入山修道了,到时候你别嫌弃我资质差啊。”

章流注笑着摇头道:“大崇王朝有个当官的师毓言,会比山上多个修道的师毓言,要好很多。”

师毓言转头问道:“对我这么有信心?”

章流注点头道:“当然有信心,而且我对自己的眼光,还有那位周兄的眼光,都有信心。”

他娘的,如今章流注算是嚼出些余味来了,什么周瘦,什么周肥,分明就是那个与青衫剑仙一起现身太平山门口的姜尚真!

至于那个来自仙都山、自称崔东山的那个家伙,显然是故意将自己丢到师毓言身边的,这会儿不知道躲在何处,等着看笑话呢。

这才叫真正的消遣我太甚!

结果章流注的后脑勺,立即挨了一巴掌,然后被一个神出鬼没的白衣少年,使劲勒住老元婴的脖子,“老实交代,是不是在心里边说我坏话?!”

师毓言转过头,愣愣道:“这位是?”

那白衣少年笑道:“我姓崔,如今是蒲山云草堂嫡传弟子,下山历练,刚刚云游至此,就来见一见老朋友。当然了,我与周首席更是拜把子兄弟。”

————

中土神洲,大雍王朝,九真仙馆。

一处临水小谢,潭水清澈,水底游鱼,瞥瞥乎可数。

此地是宗门禁地,就连祖师堂嫡传都不可靠近此地。

仙人云杪,身穿一袭雪白长袍,正在翻看两封旧邸报。

那个嫡传弟子李青竹,以前是变着法子找借口出门游历,由于在鸳鸯渚那边,挣了个“李水漂”的美誉,估计在甲子之内,是不太愿意外出抛头露面了。

一位年轻女子姗姗而来,面容看似二十而弱,十五而强,不施脂粉,面若桃花,穿白绫绿裙,光彩动人。

她名为魏紫,正是云杪的山上道侣,她也是一位仙人。

云杪放下山水邸报,抬头问道:“进展如何?”

有些事,有点见不得光,小心起见,道侣双方,都没有用上飞剑传信。

魏紫嫣然一笑,“很顺利,要不是文庙规矩在,将咱们那位宗主大人变成傀儡都不难,只需说是封山,肯定神不知鬼不觉。”

九真仙馆祖上阔过,传下来的法统道脉,极为可观,符箓派,丹鼎派,绿章宝诰,龙脉发丘,兵家修士,纯粹武夫,甚至是剑修,都有各自道脉一代代传承下来,而云杪的这位道侣,更是机缘极好,拥有一座煞气浓郁的破碎小洞天,是天下鬼修梦寐以求的风水宝地,而她也确实凭借秘境里边的几道远古术法,当年从一个原本无望元婴的金丹女修,在转去鬼道修行后,从此破境顺遂,势如破竹。

云杪盯着她,提醒道:“绝对不可如此行事。”

她伸了个懒腰,“省得省得。”

“省得”一语,是她的家乡方言。

南光照所在宗门,大半底蕴,都在飞升境的祖师一人身上,境界,天材地宝,神

仙钱,都是如此。

一众嫡传当中,明明不缺资质不错的弟子,可是到头来,南光照就只扶植起个玉璞境修士,当那绣花枕头的傀儡宗主。

结果即便如此,南光照还是死了,而且死得极其意外。

除了在山门口那边尸首分离的南光照,还有一行剑气凛然的刻字,“手刃南光照者,灵爽福地,剑修豪素。”

豪素?

当时几乎整个浩然天下,都不知道此人是谁,又如何能够手刃一位飞升境大修士。

从哪里蹦出来的一位飞升境剑修?又为何如此籍籍无名?

要知道那场架,都死了一个飞升境老修士,竟然就连宗门那边都来不及出手阻拦,一场捉对厮杀就已经落下帷幕。

而老祖师南光照这么一走,可不光是身死道消那么简单,身上的几件咫尺物,都一并被剑光销毁了。这就意味着宗门的家当,最少一下子就没了大半。

宗门财库,再戒备森严,哪有一位飞升境老修士随身携带,来得牢靠?

老祖师南光照本就不得人心,那些个空有修道资质却境界停滞的老元婴,早就满腹怨言了,所以等到南光照身死道消,一座宗门,就此人心涣散,那些供奉,客卿,早就通过飞剑传信,与宗门撇清关系了。就连一些个祖师堂嫡传弟子,都四散离开,另谋高就去了,反正以前是南光照有钱不给别人花,如今宗门是真的没钱了。

所以等到仙人云杪一出手,名义上是缔结盟约,其实一座宗门,就等于成为九真仙馆的附庸山头了。

当然不是那个玉璞境半点不怕引狼入室,实在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的无奈之举,如果拒绝九真仙馆,自家宗门就彻底垮了,

哪怕退一万步说,骨头够硬,当宗主的,拒绝了云杪的提议,这都不算什么,瘦死的驼骆比马大,可问题在于那拨怨气冲天的元婴境师兄弟们,都已经开始秘密谋划怎么篡位再瓜分家产了啊!

她似乎想起一件有趣的事情,掩嘴娇笑不已,花枝乱颤,好不容易才停下笑声,以手指轻轻擦拭眼角,最后模仿那位玉璞境宗主的口气,说了句老修士独处时的肺腑之言,“他娘的,除了老子,从师尊到同门,全是一帮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货sè。”

云杪闻言只是一笑置之。

云杪的传道师尊,也就是九真仙馆的上任主人,曾是南光照的山上好友,两位老修士在跻身飞升境之前,经常一同游历,双方几乎可以算是形影不离。因为云杪的师父,与南光照同境时,一直更像是个帮闲,以至于在中土山巅,一直有那个南光照“影子”的讥讽说法。

如今算是风水轮流转了。

云杪手中再无那支常年随身携带的白玉灵芝,便换成了一把雪白拂尘。

眼前这位道侣,曾是师尊的不记名弟子,云杪当年能够以玉璞境,顺利接手馆主一职,并且坐稳位置,她暗中出力极多。

因为她前些年顺利跻身了仙人境,使得一座九真仙馆,一双道侣两仙人。

大雍崔氏王朝,自古就有举国簪花的习俗,与百花福地关系极好。

这里边又有个只在山巅流传的消息,传闻大雍朝的开国皇帝,曾经为百花福地挡下过一场“风波”。

九真仙馆稳坐大雍王朝山上仙府的头把交椅,可惜大雍王朝境内,还有个比九真仙馆更加强势的涿鹿宋氏。

九真仙馆在云杪师尊离世后,就逐渐沦为了宋氏附庸。

遥想当年,九真仙馆最为鼎盛时,师父在内,一飞升一仙人三玉璞,再加上四位供奉、客卿,一座祖师堂内,同时拥有九位上五境修士!

在中土神洲,都是当之无愧的顶尖宗门。

涿鹿宋氏每隔十年,就会派遣一拨子弟和家生子来此修行。那会儿九真仙馆的任何一位祖师堂嫡传,去往百花福地,谁不是座上宾?

魏紫问道:“眉山剑宗那边?”

云杪摇头道:“不用多想了,免得画蛇添足。”

眉山剑宗的许心愿,是宗主嫡孙女,还是一位老祖师的关门弟子,她更被谪仙山柳洲器重,原本云杪是打算让李青竹与许心愿,结为山上道侣,两宗联姻,争取三五百年之内,将那眉山剑宗收入囊中,现在云杪已经完全无此念头了。

魏紫瞥了眼案几,笑道:“怎么还在看这两封邸报,就看不腻吗?”

是两封出自山海宗的山水邸报。

云杪笑道:“外人不知就算了,你何必有此问。”

魏紫收敛笑意,小心翼翼问道:“若是某人哪天做客九真仙馆?”

不知为何,一想到此人,魏紫就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有余悸,作为一位仙人境的鬼修高人,魏紫相信就算自己面对龙虎山大天师,都不至于如此,而这份古怪心境,魏紫甚至一直没有与道侣云杪说出口,就像一个可有可无的心结。

云杪默然无声。

鸳鸯渚一役,仙人云杪与那位身份不明的年轻剑修,打得有来有往,一开始所有人都当是个笑话看待,等到知道那位青衫剑仙,竟然就是剑气长城的末代隐官之后,原本是个板上钉钉的天大笑话,结果成了九真仙馆和仙人云杪,做成了一桩不大不小的壮举,说不大,是一玉璞剑修一仙人的大打出手,当然比不了之后嫩道人与南光照那场两飞升的山巅斗法,说不小,因为青衫剑仙是隐官。

但是云杪却觉得什么后边那场所谓的“山巅”较量,与自己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其中的凶险程度,根本没资格与自己那场相提并论。

壮举?

当然是!

我云杪在那鸳鸯渚,等于是与白帝城郑先生问道一场!

你们这帮看热闹的,知道个屁。

云杪瞥了眼案几上边的邸报,上边写着年轻隐官在蛮荒天下的一系列作为。

白帝城那位郑先生,果然是一位十四境修士了。

小有遗憾,如此一来,不说真相大白于两座天下,相信如今已经有一些明眼人,与自己一样,晓得了此事。

不然只是一个玉璞境剑修的年轻隐官,真能在蛮荒天下折腾出那一连串惊世骇俗的事情?

有些秘密,就像一本书籍,因为太过珍惜喜欢,反而不愿意借给旁人翻阅。

要是那位“年轻隐官”大驾光临九真仙馆,云杪当然愿意配合郑居中继续演戏一场。

何况郑先生由得他云杪不愿意吗?

与之相比,云杪由衷觉得双方境界、心智太过悬殊了。

北俱芦洲,三郎庙地界。

在北俱芦洲,三郎庙与恨剑山齐名。

一个是最大的兵器铺子,只说三郎庙秘制的蒲团,一洲哪个仙府没有几张?

至于天底下独一份的灵宝甲,不比那兵家甲丸来得名头大, 但是胜在价格便宜,价廉物美,。

而且三郎庙那些精通铸造的兵家修士,是出了名的不喜欢打架,以及……能打。

一处仙家渡口,有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忙完了手头事务,就独自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遇到那些眼高于顶、天王老子也得给我让道的练气士,男人就绕两步,穿着厚棉袄,戴了一顶老旧貂帽,低头呵着气,最终来到一条小巷,是个熟悉的小饭馆,见里边暂时没有空位置,男人便揣手在袖,习惯性弓腰在门外小巷等着。

好不容易等到一张桌子空出,结果刚好有一拨客人登门,高大男人欲言又止,抬起手,刚要说话,很快又放下,那拨捷足先登的客人当中,有个跨过门槛的家伙,还故意转头看了眼门口的汉子,高大男人便笑了笑,伸手按了按貂帽,不计较什么,当然更像是不敢计较半句。

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男人望向巷口那边,招手喊道:“小宣,这边。”

少年埋怨道:“柳伯伯,一通好找,怎么挑了个我都不知道的苍蝇馆子。”

被汉子称呼为小宣的少年郎,身穿一件泥金sè法袍,而少年身边跟着两位扈从,相貌清癯的老人,身穿一件黑sè长袍,老人瞧见了饭馆门口的高大男人,笑着点头致意,双方是老熟人了,而且双方都是剑修。自己之所以能够投靠三郎庙,当年还要归功于对方家族的暗中鼎力举荐。

而那位女子扈从,挎弓佩刀,四十多岁,不过容貌瞧着还是年轻,对于远游境武夫而言,她算是很年轻的岁数了。

汉子快步向前,笑着抱拳道:“刘老哥,樊姑娘。”

老人点头笑道:“柳老弟。”

姓樊的女子,立即抱拳还礼道:“见过柳剑仙。”

汉子满脸无奈道:“骂人不是?跟着小宣喊柳伯伯就是了。”

女子笑了笑,对方客气,她当然不能真的这么不懂礼数。

毕竟这个看着木讷的汉子,是一位成名已久的元婴境剑修,而且去过剑气长城,可惜未能在那边破境跻身玉璞。

少年感叹道:“柳伯伯,好多年没见了啊。”

汉子笑道:“都是修道之人,不到二十年,不算什么。”

这个柳伯伯,在袁宣还是孩子的时候,很早就去了剑气长城。

之所以印象深刻,当然是这位来自骡马河的长辈,一点都不像剑修。

一点都不像北俱芦洲修士,以及一点都不像个有钱人!

小馆子里边有了空桌子,汉子便带头走入,白发苍苍的老掌柜是个不曾修行的凡夫俗子,当然无法认出一个二十多年前来过店内一次的客人。

很快就有人认出了那少年的身份,先前那帮抢了位置的食客,发现那个窝囊废竟然能够袁宣同桌,二话不说,丢下银子就跑路。

你不打我我就不道歉,咱们双方只当什么都没发生,免得说多错多挨打多。

袁宣笑问道:“有过节?”

汉子摇头道:“没什么。”

袁宣埋怨道:“我临出门,太爷爷还念叨你呢,说你不懂礼数,哪有丢下礼物就跑路的道理。”

眼前这个柳伯伯,正是骡马河柳勖,而骡马河与三郎庙是山上世交,关系一直很好,两边的老家主,他们年轻时就是意气相投的挚友。

汉子与袁宣三人问过了口味,有无忌口,见他们都很随意,就熟门熟路点了几份招牌菜,笑道:“你家每天客人多,我碰到那些半生不熟的,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反正袁爷爷知道我的脾气。”

袁宣笑道:“柳伯伯,青神山酒水,如今实在是太难买到了。”

柳勖点点头。

少年却嘿嘿道:“好不容易托关系,找到了玄密王朝的那个太上皇,才买到了两坛!”

男人笑道:“是块做生意的好料。开销记在账上,现在就拿出来好了,今天我们喝了就是。”

袁宣讶异道:“就在这边喝?”

柳勖反问道:“喝酒不挑人,难道挑地儿?这是什么道理。”

袁宣这才从咫尺物当中取出两坛青神山酒水,柳勖果然都揭了泥封,与店伙计多要了三只酒碗,开始给三人倒酒。

一时间整个小饭馆都弥漫起酒香。

女子武夫会心一笑。

好像与外界传闻不太一样啊。

柳勖曾经一人仗剑,剑光横贯一座王朝和数个藩属国,一路拆掉了七八座祖师堂。

传闻柳勖还曾单手持剑,以剑身拍打那位皇帝陛下的脸颊数次,告诉对方不要欺负老实人。

柳勖端起酒碗,先与三人敬了一碗酒,只是喝酒前依旧没忘记让袁宣悠着点喝。

袁宣不太喝酒,与柳伯伯也不见外,就只是喝了一口酒,然后挤眉弄眼道:“柳伯伯,真人不露相啊。”

柳勖苦笑不已。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那次是自己真的喝高了,虽说不至于是什么一失足成千古恨,可如今在家乡,没少被人笑话。

而酒量一直不差的自己,之所以会喝高,就得怪那个二掌柜的酒后吐真言了,他说自己曾经游历过北俱芦洲,期间碰到的,有好事有坏事,但是要论山上的风气,放眼整个浩然天下……二掌柜当时眼神明亮,朝柳勖竖起大拇指,说是这个。

这一下子就把柳勖给说得上头了不是,就多要了一壶酒,自己拿酒壶对二掌柜的酒碗,轻轻磕碰一下,就直接干了。

之后二掌柜就搂着自己的肩膀,说柳兄,给自家兄弟捧个场?

柳勖说自己不会这个,结果二掌柜就说有现成的,照抄就是,写字总会吧,好歹是骡马河的少当家。

当时本就喝了个晕乎乎,柳勖就答应了,这才有了那块无事牌,第二天酒醒,去铺子一看内容,当时觉得还挺好。

袁宣双手持碗,笑容灿烂道:“是不是得预祝柳伯伯担任家主一事没悬念了?”

“你小子只会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柳勖没好气道:“你喝你的,这碗酒我就不喝了。”

骡马河拥有一条跨洲渡船,做皑皑洲那边生意,被文庙征用之后,很快就又购买了一条,结果骡马河又主动交给了文庙。

据说是柳勖的意思,在家族祠堂里边,力排众议,争吵得厉害了,就有一位长辈,说你柳勖如今是家主吗?

其实整个骡马河柳氏十六房,都很清楚一件事,柳勖对这个家主之位,打小就没兴趣,而柳氏谁不想最服众的柳勖能够顺势继任家主?

柳勖估计当时也是给起到了,当场就来了一句,我来当家主你拦得住?

结果那位长辈直接撂了一句,好,就这么说定了,我拦不住,也不会拦!

好家伙,敢情整座祠堂,都在等柳勖的这句话呢。

用老家主的话说,就是用一条渡船换来一位家主,这笔买卖很划算嘛。

不过柳勖跟爷爷达成了约定,得等自己跻身了玉璞境再来住持家族事务。

这件事,三郎庙这边当然是知道的,柳氏老家主早就飞剑传信一封,与老友显摆过了。

柳勖突然问道:“听说樊姑娘去过南边战场?”

名叫樊钰的女子武夫,脸sè略带愧疚,点头道:“出力不多,就像走个过场,我自罚一碗。”

柳勖抬起酒碗,说道:“我在剑气长城那边也一样,那我们就都走一个。”

樊钰曾经独自一人,去过宝瓶洲中部的陪都战场,是在那边由金身境跻身的远游境。只是她差点没能活着返回家乡,一次在战场上不幸陷入重围,浑身浴血,是被一位蛮荒妖族的山巅境武夫给悄悄盯上了,命悬一线之际,樊钰被一个名叫郑钱的女子大宗师救下,准确说来,是被那位绰号“郑清明”的女子大宗师,一把扯住肩头,将樊钰丢出了战场。

后来她专程去登门道谢,一开始那位前辈很客气,也就仅限于客气了。

只是得知樊钰来自北俱芦洲的三郎庙后,尤其是等到樊钰自称是三郎庙袁宣的扈从,她至今还清楚记得那一幕,只见那位郑钱瞪大眼睛,露出一脸匪夷所思的奇怪表情。

只是樊钰当时也没敢多问什么,毕竟对方既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更是一位能够与曹慈接连问拳四场的大宗师。

袁宣放下酒碗,小声问道:“柳伯伯,你跟那位隐官大人很熟吧?”

柳勖想了想,说道:“还好,比那种点头之交略好,也算不上什么太要好的朋友。”

柳勖既不缺钱,也不好赌,二掌柜坐庄几次,都不掺和,加上又是个不苟言笑的闷葫芦,到了酒铺那边喝酒,也当不来什么酒托,就连那一颗小暑钱一坛的青神山酒水,也休想自己掏钱当那冤大头,学谁都别学那位风雪庙大剑仙魏晋。

何况柳勖这辈子除了练剑一事,此外对衣食住行这些事上,从来就没讲究过。

不过柳勖说自己与陈平安只是比点头之交略好几分,还是柳勖谦虚了,当不得真,柳勖每次到了酒铺那边,只要二掌柜在场,都会主动邀请柳勖一起喝酒,当然每次都会殷勤万分问一句,要不要来一壶青神山酒水,好不容易帮你留着的,今儿再不喝,下月初就又要被魏大剑仙买走了。

袁宣继续问道:“听说他叫陈平安,是宝瓶洲人氏?”

“嗯。”

老人和女子武夫对视一眼。

“还游历过咱们北俱芦洲?”

“听二掌柜说过此事。”

袁宣赶紧抿了口酒,压压惊。

因为当年他和刘爷爷还有樊姐姐,三人游历鬼蜮谷,到了那本《放心集》上边记载的铜绿湖,袁宣当时是奔着一种名为蠃鱼的珍稀灵物去的,鱼鳞金黄,生有双翼,音如鸳鸯,听说修道之士食之可以不受任何梦魇纠缠,而袁宣的一个家族长辈,恰好就需要此物,袁宣本就痴迷垂钓一事,不然小小年纪,也不会有那“袁一尺”的美誉,打窝一次,水涨一尺。

三郎庙有个袁宣得喊一声姑奶奶的女修,修道有成,驻颜有术,姿容出彩,与水经山卢穗,彩雀府孙清,至今都还是很仰慕昔年翩然峰峰主的刘景龙。而这三位仙子,都跻身北俱芦洲的十大仙子之列。而三郎庙这位,停滞在元婴境多年,就是一直被梦魇所困,以至于都不敢闭关破境。

“陈隐官是怎么个人?”

“小宣,你问这些作甚?”

“就是好奇。”

听到这里,柳勖眯起眼,伸手覆住还有半碗酒水的白碗,沉声道:“袁宣,要么就此打住,喝酒无妨,要么接下来的言语,小心措辞。”

姓刘的老剑修,与身为远游境武夫的樊钰,双方几乎同时感觉到一种窒息感。

老人亦是一位元婴境剑修,而且在此境界,要比柳勖更多年,但是直到这一刻,老剑修才不得不承认,自己与骡马河剑修柳勖,相差太多了。

樊钰刚要为少年解释一番,柳勖斜眼望去,樊钰只好闭嘴不言。

袁宣倒是浑然不在意这份突如其来的剑拔弩张气氛,笑道:“柳伯伯,你得敬我一碗酒了,因为我比你更早认识陈平安!”

少年曾经遇到一个头戴斗笠的年轻游侠。

对方是一位纯粹武夫,当时却身穿法袍。不过好像也是一位剑修。

双方离别之际,对方曾经笑言一句,我叫陈平安,来自宝瓶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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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comments

  1. 15境的剑太快了

    太快了

    沙发
  2. 静心得意

    板凳

    板凳
  3. 清都少年郎

    索然无味,弃之可惜。

    地板
  4. 繁华落尽人独立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群**上青楼。

    4楼
  5. 繁华落尽人独立

    水法通天

    5楼
  6. 路人

    云杪是个妙人,不能说是八九不离十,只是毫无关系。

    6楼
  7. 陈十一

    水法无边,水法通天,这是真能水。

    7楼
  8. 匿名

    索然无味,弃之可惜。

    8楼
  9. 右左

    3楼8楼说的对

    9楼
  10. 叮~

    这章看着挺多,反正真的水

    10楼
  11. 长风远方客~

    得劲儿~

    11楼
  12. 路人

    大总管这一段时间更新勤啊,每次看这部书都有种很愉悦又温馨的感觉,不知大家是什么感觉。

    12楼
  13. 不才是剑修

    感觉现阶段没有比剑来好看的书了,没办法。不像以前,至少有三四本可以串着看,你要问我有什么感觉,刚开始吧,就没觉得怎么样,看着看着突然觉得,这书好像很有深度,欲罢不能,到了现在,索然无味弃之可惜,总管水法通天,我又没那个脸不看,所以,挺着吧。。。

    13楼
  14. 一拳打翻道老二

    呃……喝饱了,总管别上水了,换酒吧。

    14楼
  15. 落魄山大护法

    书荒的 给你们推荐一本 从红月开始 这个还可以 有看下去的欲望

    15楼
  16. 大名

    不喜欢就滚

    16楼
  17. 皮皮陈

    水水更健康。。。。洗洗。。。

    17楼
  18. 匿名

    有多少人看得懂?有多少人还记得之前的情节,感觉要弃了

    18楼
  19. 王一

    第二段写的是什么几把,一点都看不进去

    19楼
  20. 呵呵

    索然无味,弃之可惜。

    20楼
  21. 路人

    袁宣使劲点头,先前说漏了嘴,便干脆自我介绍道:“我叫袁宣,是三郎庙弟子。”
    陈平安犹豫了一下,笑道:“我叫陈平安,来自宝瓶洲。”
    袁宣嘿嘿一笑,“其实听你口音,便知道你是别洲人氏了。”
    陈平安笑道:“老江湖。”
    袁宣一愣,“真心话?”
    陈平安说道:“客气话。”
    袁宣哈哈大笑,开心不已。 —— 第四百九十四章 天上白玉京

    21楼
  22. 路人

    也巧,在同一章看到了这一个段。
    ——
    可书生知道一件事。
    这家伙,好重的杀心。
    竟是压过了那把剑的剑气!
    书生觉得也好,不如放开手脚厮杀一场。
    杀人夺宝,富贵险中求,他这辈子赌运奇佳,还没输过!
    陈平安深呼吸一口气,晃了晃脑袋,然后抬手拍了拍心口,笑容灿烂道:“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晕血。”

    22楼
  23. 路人

    “实不相瞒,之前我用了个化名陈稳,为了以诚待人,免得好人兄找我不着,就改回木茂这个本名了。”
    “巧了,我先前化名窦乂,这会儿也改回真名了。”
    “想必好人兄如今不会晕血了吧?”
    “这可说不准,分人。” —— 第九百一十四章 一张桌子

    23楼
  24. 路人

    这藏的!一目十行看小说的人绝对看不出来,怪有意思的。

    24楼
  25. 青山

    好几天看一章,好几天看一章,越看越迷糊,好多东西都记不住,忘得人名有的都连接不起来,哎

    25楼
  26. 匿名

    红月这本书好看的,极力推荐!

    26楼
  27. 剑客兄

    日常水章

    27楼
  28. 书虫

    太慢了

    28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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