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章 家乡

听着陈平安的辩解,竟然都不惜往自己先生身上泼脏水了,宁姚默不作声,陈平安就换了条长凳,去宁姚身边坐着,她看上去更生气了,不愿意靠着他坐,就挪了挪位置。陈平安也没有得寸进尺,就坐在原位默默喝酒。

男女情爱,何谓风流薄情,就是一个人明明只有一坛真心酒,偏要逢人便饮。

何谓深情,就是一坛酒深埋心底,然后某天独饮到底,喝光为止,如何不醉。

只是陈平安一手拎酒壶,一手悄悄放在两人之间的长凳上,如螃蟹横行,偷偷往宁姚那边靠拢。

即将得逞之时,被宁姚蓦然一拳,砸中手背,手劲真大,疼得陈平安一个气沉丹田,轻喝一声,等到宁姚收起拳头,陈平安赶紧抬起手背,蹭了蹭下巴。

沉默片刻,宁姚问道:“你好像对宋集薪印象有所改观?”

先前在庭院那边,陈平安聊起了这个年少时的多年邻居,虽然言语损人,其实评价还行。

陈平安点点头,“大事不去说了,宋集薪没少做。我只说一件小事。”

变成了大骊藩王宋睦的泥瓶巷宋集薪,曾经先后坐镇老龙城,南岳山头,大渎陪都,三场战事,宋集薪都始终身在战场第一线,负责居中调度,虽说具体的排兵布阵,有大骊巡狩使苏高山、曹枰这样熟谙战事的武将,可事实上不少的关键事宜,或是一些看似两两皆可之间、实则会影响战局后续走势的事情,就都需要宋睦自己一个人拿主意。

如果只是个空有虚衔的大骊藩王,只是个不惜性命、撑死了负责稳定军心的藩邸摆设,绝对赢不了大骊边军和宝瓶洲山上修士的尊重。

“大骊陪都所辖地界,众多藩属国在内,全部的州郡县,只要是借高利贷给所有书院、学塾学子的人,宋集薪下令让各国朝廷、各地官府将这些放贷借钱的,抓起来后,全部剁掉一只手。敢逃,流窜越境,去往别处隐匿起来,罪加一等,两只手就都没了。

“其实也不算什么小事,只是相较于其它藩邸、陪都的大事,才显得不太起眼。”

宁姚说道:“确实不太像是宋集薪会做的事情。”

在她的印象中,宋集薪就是个衣食无忧的公子哥,身边还有个名字、相貌、人品都不咋的的婢女,一个娇气,一个矫情,俩凑一堆,就很般配。

陈平安笑着解释道:“可能是宋集薪觉得读书人在没钱的时候,就得没钱。在走出学塾之前,没钱就更应该用心读书,每天寒窗苦读,老老实实搏个功名。只是年少学子,或是年轻儒生,难免定力不够,宋集薪就去跟那些有胆子挣这个钱的人算账了。”

“宋集薪小时候最恨的,其实恰好就是他的衣食无忧,兜里太有钱。这一点,还真不算他矫情,毕竟每天被街坊邻居戳脊梁骨,骂私生子的滋味,搁谁听了,都不好受。”

“宋集薪那么娇气一人,到了泥瓶巷这么个鸡粪狗屎的地儿,始终不搬走,可能就是因为觉得我跟他差不多,一个是已经没了爹娘,一个是有等于没有,所以住在泥瓶巷,让宋集薪不至于太窝心。”

陈平安喝完了酒水,将空酒壶放在长凳上,从袖子里倒出些盐水黄豆在一手掌心,朝宁姚那边递过去,宁姚拨了一半过去。

学了拳,尤其是成为金身境的纯粹武夫之后,陈平安的手脚老茧就都已消退。

陈平安捻起一粒黄豆,丢入嘴中,鞋子轻轻磕碰鞋子。

他脚上这双布鞋,是老厨子亲手缝制的,手艺活没的说,比女子针线活更精湛,落魄山上,愿意穿布鞋的,人手有份,至于姜尚真有几双,不好说,尤其姜尚真花了多少神仙钱,就更不好说了。

其实小暖树缝制的布鞋也有两双,可陈平安舍不得穿,就一直放在方寸物里边。

陈平安笃定这次带着宁姚回了落魄山,宁姚肯定就也会有了。暖树这个每天最忙碌的小管家,什么事情想不到呢。

陈平安吃着盐水黄豆,笑眯起眼,眼神温柔,好像瞧见了个粉裙女童,一大早离开了自己宅子,当她独自走在无人处,就会轻轻甩起袖子,脚步轻快,快走到了一处宅子门口,便放慢脚步,拿起一串钥匙,娴熟选中一把,开了门,扫帚,抹布,水瓢,水桶……井井有条,忙碌起来,洒扫庭院,擦拭桌凳,晾晒被褥……

什么,你们大骊铁骑敢围住我落魄山?

陈平安转头瞥了眼皇宫方向。

可能那地支十一人,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一件事,他是要高于那个白衣陈平安的,后者毕竟只是他的一部分。

这就意味着陈平安在某种时刻,那个粹然神性的所有手段,陈平安都会,而且笼中雀中的那场厮杀,另外一个自己,根本就没有施展全力。

宁姚察觉到陈平安的心境变化,转头问道:“怎么了?”

陈平安收起视线,笑道:“没什么,就是越想越气,回头找点木头,做个食盒,好装宵夜。”

宁姚也懒得问这生气与木匠活、宵夜有什么关系,只是问道:“半个月之内,南簪真会主动交出瓷片?”

“如果撇开了后边被我找到的那盏本命灯,其实不一定。”

“所以在宅子里边,你是随便吓唬她?”

“也不算全是吓唬,主要是让她寝食难安,疑心生暗鬼,就会见谁都是鬼。”

陈平安冷笑不已,缓缓说道:“这位太后娘娘,其实是一个极其事功的人,她打死都不交出那片碎瓷,不单单是她一开始心存侥幸,想要追求利益最大化,她起初的设想,是出现一种最好的情况,就是我在宅子里,当场点头答应那笔交易,如此一来,一,她不但不用归还瓷片,还可以为大骊朝廷拉拢一位上五境剑修和止境武夫,无供奉之名,却有供奉之实。”

“陪都那座仿白玉京之外,有地支一脉修士在幕后暗处,慢慢积攒修为,有我和落魄山在明处,对大骊宋氏来说,自然极有益处,明明是她犯错在先,yīn险算计,却要让我对她不计前嫌,化敌为友。第二个好处,就是在浩然天下其余八洲那边,大骊宋氏能挣个厚待有功之人的美名。”

“三,作为落魄山的宗主,我与北俱芦洲的香火情,下宗创建在桐叶洲,大骊都可以分一杯羹,当然了,大骊朝廷做事情,会很务实,双方互利互惠。四,我还是剑气长城的末代隐官,将来肯定会经常有刘景龙,还有谢松花、于樾这样的外乡剑仙,来与宝瓶洲和大骊产生关系,这对大骊王朝的剑道气运,无形之中,是很有些裨益的。”

“最后,我身为先生的关门弟子,可以帮助大骊宋氏与文庙搭建起一座桥梁,宋氏就可以彻底撇开云林姜氏了。”

“天材地宝,给谁不是给?比如那地支十一人,大骊两部衙门,就没少掏钱。随便打一架的耗费,都是拿谷雨钱来计算的。”

陈平安将手中最后一点盐水黄豆,全部丢入嘴中,含糊不清道:“这些都是她为什么一开始那么好说话的理由,贵为一国太后娘娘,如此顾全大局,说她是低三下气,都半点不夸张。别看如今大骊欠了极多外债,其实家底丰厚得很,如果师兄不是为了筹备第二场战事,早就预料到了边军铁骑需要赶赴蛮荒,随随便便就能帮着大骊朝廷还清债务。”

宁姚说道:“虚名实惠都有了,这个南簪占尽便宜,打得一手好算盘。”

陈平安拍了拍手,“说她头发长见识短,就冤枉了咱们这位大骊太后。”

宁姚皱眉道:“肯定还有一个更大的理由,支撑着她死扛到底。是中土陆氏那边?”

陈平安嗯了一声,“只要是个人,就都会有在意的东西,南簪当然不例外,比如大骊以后姓什么,还是不是姓宋,是不是她的儿子担任皇帝,再比如大骊王朝还能否保住半个宝瓶洲的版图,她那个太后的显贵身份还能否保住,尤其是能否重新参政,例如趁着我师兄不在了,她有无机会掌控地支一脉修士,再就是她自身的大道性命,或是作为陆氏子弟,中土陆氏安置在宝瓶洲一枚棋子,有没有比她性命更重要的事情,等等,各有轻重、深浅之分,反正越是身不由己的修道之人,就越有事情能够重过生死二字,毕竟很多山上手段,让人想要一死了之,都很难了。”

反观青鸾国狮子园的那位老侍郎,名,就比命重要。当然不是那种道貌岸然的虚名。

而大骊巡狩使苏高山,就是心中志向,寒族出身的武将身份,比命更重要。

宁姚问道:“地支只缺了个纯粹武夫,大骊就没有想过裴钱?”

陈平安说道:“肯定有想过,但是一来师兄好像没有这个打算,再者裴钱不会答应。”

宁姚又问道:“现在呢,你就没想过,让裴钱补足地支?既然不去蛮荒天下,其实有个官府身份,不管是走江湖,还是修行,都很安稳。”

陈平安摇头道:“我不会答应的。”

宁姚摇摇头,“是你不答应,还是觉得裴钱不答应?别忘了,裴钱在金甲洲和宝瓶洲,都出拳杀敌,没有任何含糊。你为什么都不问问裴钱自己的意思?”

陈平安愣了愣,还真没想过这茬。

宁姚说道:“如果裴钱自己愿意,你还是会拦着她?”

陈平安犹豫了一下,“可能不会拦着吧。”

陈平安后轻声笑道:“没办法,哪怕是现在,只要没看着站在跟前的裴钱,好像她就还是那个扎俩丸子发髻的小黑炭。”

黑乎乎的小丫头,纤细瘦弱,两条小胳膊,一跑起来,就跟柳条似的瞎晃悠。

闹腾,胆小,心眼多,小脑瓜子转得比谁都快,比李槐更窝里横,随随便便就能把不了解她底细的人,拐骗到十万八千里之外。

后来听郁狷夫和林君璧说过,金甲洲战事落幕后,活下来的一洲本土修士,都对女子武夫“郑钱”极其推崇,简而言之,要是师徒二人去了金甲洲,那边肯定只认郑钱,不认什么隐官的。

回了宝瓶洲,裴钱也赢得了“郑清明”、“郑撒钱”这样的绰号。

什么与她问拳,三脸就完事。

甚至还有个让陈平安哭笑不得的说法,山上和江湖上,都说这郑钱,是咱们宝瓶洲最有武德、最有老江湖风范的的大宗师。

什么咱们宝瓶洲,裴钱是当之无愧最讲武德的大宗师。对妖族狠,郑撒钱,绝非浪得虚名,只有取错的名字,绝无给错的绰号。但是对自家人的武夫问拳,次次客气,礼数十足,点到为止,不管谁登门切磋,她都给足面子。真不知道这样裴钱一位女子大宗师的传道人,是何等风采,想必武德更是高入云中了……

直到裴钱现身观礼正阳山,落魄山那位青衫剑仙,与正阳山袁真页干了那一架……

再然后,就是一个在宝瓶洲山巅流传渐广的某个小道消息,功德林的那场青白之争。

有人难免疑惑,只听说上梁不正下梁歪的道理,不曾想还有上梁歪了下梁正这种事?

可是实实在在,真真正正,这么个黑炭小丫头,确实是陈平安一手带大的。

仿佛一个蹦跳,就长大了。

她都自己走过那么远的江湖路了。

其实落魄山谁都心知肚明,别看陈平安在裴钱这边最凶,管教最严,好像脾气最差,可是年轻山主的眼睛里,看裴钱时的那份温柔,不会输给暖树和小米粒。

宁姚打趣道:“以后等裴钱哪天嫁人了,能愁死你。”

陈平安冷哼道:“同龄人当中,就没几个般配裴钱。”

陈平安双手环胸,“谁要是敢动歪心思,抖搂那些自作聪明的风流手段,我就把他打出屎来。”

宁姚笑道:“得了吧,哪里轮得到你,他们想要骗过裴钱,就很难了。”

陈平安点点头,“那倒是。”

很快补了一句,“我还是要把把关的。”

然后又补充个不停,“不但是我,我还要偷偷拉上朱敛,崔东山,姜尚真,米裕几个,一起帮我把关。老厨子是过来人,经验老道,崔东山是想法周全,至于周首席和米次席嘛,sè胚看sè胚的眼光最准了。”

“不行,我还得拉上种夫子,考校考校那人的学问,到底有无真才实学。当然,如果那家伙人品不行,万事休提。”

陈平安双手十指交缠,抬起胳膊,向外伸出,轻声道:“裴钱第一次去剑气长城那会儿,崔东山私底下跟我说过,裴钱小时候,去了寺庙给菩萨磕头的时候,末尾都会诚心诚意加上一句,菩萨要是很忙的话,今儿可以不用听,不灵验没关系的,下次再说啊,下下次都可以,反正会常来,都是不打紧的。”

裴钱让他发誓不许告诉别人的。

其实,就是她不想让我这个当师父的知道吧。

宁姚转过头,看着他的侧脸。

陈平安转过头,笑眯眯道:“是不是英俊极了?”

宁姚点点头。

不然?

不然我宁姚会找个丑八怪?

不然你还能让那么多山上的莺莺燕燕,只是看了个镜花水月,就要犯花痴?

陈平安有些措手不及,难得老脸一红。

宁姚想起一事,她当年游历骊珠洞天,是去过杨家药铺后院的,就跟着陈平安一起,当时杨老头问了宁姚两个问题。

剑气长城的城头上边,刻了几个字。

到底是谁在说心声?

宁姚说道:“当年杨老头关于心声一事的提问,一开始我没多想,可是对我后来在五彩天下,打破玉璞境瓶颈,跻身‘求真’的仙人境,是很有帮助的。”

陈平安点头道:“不管如何,回了家乡,我就先去趟药铺后院。”

说完这句话,陈平安低头看了眼脚上的布鞋。

宁姚知道为什么,这是陈平安在提醒自己是谁。

先前在那仙家客栈,陈平安坐在台阶上的时候,就有过这样一个动作。

可能那个泥瓶巷

少年学徒渐渐换了衣衫,靴子,身份,岁数……

可是唯一没有褪去的,是那双心中的草鞋。

陈平安打算稍后专程去与赵端明问个事,京城有哪些特别地道的小饭馆子,好带着宁姚走街串巷,随便逛逛。

记起了些往事。

“我这胡子要是刮了,你们俩磕碜货加一起,都不如我英俊。”

“你个哈儿,火锅很辣?你手边不是有酒水吗,可以解辣的,你什么眼神,我会蒙你吗……哈哈,真是个瓜皮,还真信。”

“喝慢点,酒又跑不出碗的。”

陈平安双手笼袖,身体前倾,轻轻晃动肩头,看着安安静静却也不不显如何冷清的街道。

如果撇开家常饭不谈,陈平安突然发现其实自己这辈子,吃过的丰盛宴席,大鱼大肉那种,屈指可数,第一顿,是当年与小宝瓶他们远游求学,在黄庭国老侍郎家里,吃了顿让陈平安至今都有小小心结的山野清供,之后是藕花福地的南苑国京城,与皇帝一大家子吃了顿酒宴,然后就是在书简湖池水城,陈平安难得花钱摆下酒席,当时是请石毫国皇子韩靖灵和大将军之子黄鹤吃饭喝酒。

宁姚问道:“什么时候开始不穿草鞋的?到了剑气长城?”

陈平安摇头笑道:“真要说第一次的话,是到了大隋京城,当时我特地买了一身行头,还换了靴子,结果穿在脚上,很别扭,差点都不知道走路了,而且最后我也没去书院,偷偷跑了,溜之大吉。那会儿主要还是担心小宝瓶、李槐他们,跟我站在一起,会被人看不起。后来才知道是我想多了,其实不该临阵脱逃的。”

然后陈平安自顾自笑了起来,“其实五岁之前,我也不穿草鞋的啊。你还记不记得泥瓶巷宅子里边,我在墙角,藏了个陶罐?”

宁姚点点头,“记得,你藏铜钱和碎瓷片的那个。”

那个陶罐,除了取出了碎瓷片,好像后来就一直被陈平安放在祖宅那边,就连宁姚都不知道里边还有什么……“家底”。

而陈平安每次远游返乡,都会雷打不动地在泥瓶巷过夜一宿,独自一人,等着天亮。

年少时的陈平安,不希望任何人可怜自己,而且由衷觉得自己过得还好。

陈平安笑眯眯道:“其实我小时候,并没有把所有东西都贱卖了还钱,是有留了两样东西的。”

他的家乡是有个习俗的,不管有钱没钱,家家户户都是如此,不然就不算一个家了。

宁姚转过身,好奇问道:“什么?”

陈平安笑容灿烂,抬起双手,竖在身前,手心距离很短,轻声道:“一双我小时候穿的鞋子,就这么点大,哈,很小很小,对吧。”

然后陈平安又比划了几下,“还有件小衣服,摊开来,得有这么大。”

她猛然转过头,不去看那个满脸笑容的男人。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宁姚,以后我们孩子的名字,我想好了,就叫陈宁,好不好?要说随你姓,当然也是无所谓的,可我总觉得‘宁陈’不如‘陈宁’好听唉。”

陈宁。

陈平安的陈,宁姚的宁,安宁的宁,那个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会永远生活安定,心境宁静。

陈平安其实更想要个女儿,女孩更好些,小棉袄嘛,然后模样像她娘亲多些,脾气可以随自己多些。

————

宋续独自留下。

袁化境坐在屋内蒲团上,宋续也没有进屋子落座,就只是坐在门槛上,两座小山头的领袖人物,难得有单独相处的时候。

袁化境吐出一口浊气,破天荒问道:“宋续,有没有带酒水?”

宋续笑道:“我又没有方寸物傍身,也不馋酒,没带。你可以找改艳或是余瑜,她们都愿意挣这个钱。”

袁化境沉默片刻,轻声道:“其实人心,已经被拆解殆尽了。”

宋续说道:“我又无所谓的,除了你,其余九个,也都跟我差不多的心态。所以真正被陈先生一并拆解的,只是你的私心和野心。真要复盘的话,其实是你,亲手帮着陈先生解决掉了一个本该有机会掣肘落魄山的潜在隐患。哪怕以后我们还会联手,可我觉得被你这么折腾一回,就像陈先生说的,只是排队送人头罢了。”

“除此之外,你不得不承认一点,单就你自己来说,已经没有半点心气,再去与陈先生问剑。自欺欺人,毫无意义。”

“这对于我们剑修来说,其实就是彻底输了个底朝天。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缝补心境,不然最有可能出现心魔的,不是隋霖和陆翚,而是你袁化境。”

“对了,要是未来百年,一个修行资质最好的人,到最后反而成了境界最低之人,我能做到的,就是争取不来笑话袁化境。”

袁化境转头看这个金丹剑修的年轻皇子,“你比我想象中要聪明很多。”

宋续摇头道:“比起陈先生和皇叔,我算什么聪明。”

这个袁化境,肯定不是什么英雄人物了,枭雄心性,一方豪杰。

宋续一直觉得,出一个丧元气、泄祖荫的将相公卿,不若出一个积yīn德攒福缘的凡俗子弟。

所以宋续才会与袁化境始终聊不到一块去。而原本两人,一个宋氏皇子,一个上柱国姓氏子孙,最该投缘才对。

宋续双手抱胸,斜靠一旁,背对着袁化境,这位大骊的二皇子殿下,面朝庭院,“你有没有发现,陈先生和那个陈平安,就像两个极端?”

“国师曾经说过,世间任何一位强者,如果只是让人畏惧,根本不够,得让人敬畏。如果说之前那个自己开门、走出停水境的陈平安,让我们人人心生绝望,是万物灭尽,所以是十二地支中的那个‘戌’。”

“那么后来赶来救下我们的陈先生,就是在拣选我们身上被他认可的人性,那会儿的他,就是是卯?辰?震午申?好像都不对,可能更像是‘戌’之外的所有?”

袁化境望向那个背影,好像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位大骊皇子。

在宋续温养出那把“童谣”飞剑之时,尤其是成为地支一脉的修士,就意味着宋续这辈子都当不成皇帝了。

袁化境问道:“宋续,你有想过当皇帝吗?”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看网友对 第八百四十章 家乡 的精彩评论

15 comments

  1. 玉峰

    来了 来了

    沙发
  2. 沉鞘配吴钩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不过瘾啊。要不要攒一段时间再看呢。。。

    板凳
  3. 大保健

    没了 没了

    地板
  4. 路人

    娃娃以后出门打招呼我都想好了。
    我叫陈宁,我爹姓陈,我娘姓宁,我住落魄山,是一名剑客。
    六的一批。

    4楼
  5. 路人

    别问问就是阿良哥哥教的。

    5楼
  6. 半仙

    觉得以后会是个女儿, 白白胖胖的

    6楼
  7. 右左

    早上好 各位

    7楼
  8. 搬柴兄

    花呗剁手,善

    8楼
  9. 阿良

    憋死你,呵呵呵

    9楼
  10. 陈宁

    平安谣

    10楼
  11. 半仙

    封姨一口仙气猛的一吹 搅动云气 冷却后变成水滴 越集越多 于是乎下了一场大雨 发了大水 好水 好水啊 哈哈哈哈

    11楼
  12. 恭喜陈皮皮喜提陈色皮

    12楼
  13. 匿名

    确定不叫宁采陈???

    13楼
  14. 匿名

    高,实在是高

    14楼
  15. 匿名

    必须点个赞

    15楼

Leave a Reply

昵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