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章 练练 (2)

当然,他们不是没有一些“不太讲理”的后手,但是对上这位剑气长城的隐官,的的确确,毫无胜算。

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反正甲申帐的五位剑仙胚子,那可是一整蛮荒座天下的顶尖天才,他们一场精心设伏的围杀,都未能成功。

而他们六人,终究只是一洲山河的所谓拔尖。

陈平安就当是跟他们换了个熟脸,打算离去,毕竟董湖还在小巷口那边等着,对于这位少年时就见过面的老侍郎,陈平安愿意念旧。

葛岭喊了声陈剑仙。

陈平安疑惑道:“还有事?”

葛岭指了指一处,无奈道:“小道这点浅薄道行,能有什么事,只是陈剑仙另外那把飞剑,能不能收起来,小道背脊凉飕飕,总觉得瘆得慌。”

陈平安点头称赞道:“小仙君慧眼如炬,如开天眼。”

葛岭双手抱拳在胸口,轻轻晃了晃,笑道:“陈剑仙谬赞了,不敢当不敢当。不过可以借陈剑仙的吉言,好早日晋升仙君。”

“好说好说,若是投缘,我这里好话吉语一箩筐。”

陈平安笑着又是一招手,一道剑光归拢入袖,然后是一道又一道。

前前后后,总计六道剑光。屋顶六人,人人有份。

葛岭与身为阵师的韩昼锦,对视一眼,皆苦笑不已。

他们两个,在六人当中,已经算是最擅长勘测天地灵气流转、寻觅蛛丝马迹的修士。

那个小姑娘转过头,这次学乖了,知道望向别处,再嘀咕道:“真yīn险,不正派。都是剑仙了,还这么欺负咱们几个小小地仙。”

陈平安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耳朵,笑道:“这位姑娘,宁肯打人不骂人,骂人也别被人听,还是行走江湖的老规矩。”

小姑娘小鸡啄米,“虽然不知道为何陈剑仙会这么唠嗑,但是我觉得吧,有理有理。”

陈平安微笑道:“极好极好。能受良语善言,如市人寸积铢累,自成富翁,腰缠万贯。”

谈钱是吧?这话她爱听,一下子就对这个青衫剑客顺眼多了。

葛岭笑道:“先前陈剑仙其实路过小观,小道暂时在那边修行,待客的茶水还是有的。”

是说崇虚局辖下那座管着京师道门事务的小道观。

陈平安没什么客套话,说还是算了吧,不再逗留此地,在这天禄阁屋脊上身形一闪而逝。

陈平安一走,还是寂静无言,片刻之后,年轻道士收起一门神通,说他应该真的走了,那个小姑娘才叹了口气,望向那个儒家练气士,说我拉着陈平安多聊了这么多,他这都说了多少个字了,还是不成?

后者摇摇头,只说所有文字,纹丝不动。

结果又是一道剑光闪过。

小和尚双手合十,“佛祖保佑今夜无事,明儿我就去功德箱捐香火钱去。”

余瑜一跺脚,“烦不烦啊,姑奶奶总算明白为何甲申帐会吃亏了。恁高境界了,做事情还这么不入流。”

宋续笑着提醒道:“当年在剑气长城那边被埋伏,陈先生的修行境界其实不高。”

他们这一帮人也懒得换地方了,就各自在屋顶坐下,喝酒的喝酒,修行的修行。

按照国师崔瀺的那个计划,接下来的百年之内,在宝瓶洲南边境内,会突然出现一座宗门,十一位练气士,至少玉璞境界,外加一位止境武夫。开山立派,创建宗门。在场每一位,加上其余五个,都会是开山祖师。

每一任宗主,必须是儒家书院弟子,而且至少得是君子身份。

你们中土文庙不好意思做的事情,我大骊王朝就先开个头,试试看效果。

文海周密当年给出的那份策略,浩然天下不用全部否定。

因人废事,本就与事功学问相悖。

韩昼锦后仰躺去,喃喃笑道:“隐官确实长得好看嘛。”

余瑜盘腿而坐,翻了个白眼。

最后一道剑光,悄然消逝不见。

好像就女子阵师这么一句诚心诚意的无心之语,便吓退了年轻隐官的一把飞剑。

————

董湖先前被那个年轻山主晾在一边,老侍郎倍感无奈,倒是没怎么火冒三丈,今夜与那位山主所聊之事,事关重大,别说等个一时半刻,就是陈平安就这么一去不返,害得他等到天亮,老人也没半句怨言。

董湖瞥了眼不远处的巷口,那个礼部录档名为刘袈的老元婴,站在原地闭目养神,修行修行,你咋个不捞个飞升啊。

至于那个天水赵家的少年,蹲在地上嗑一大把花生,瞧见了老侍郎的视线,还伸出手,董湖笑着摆摆手。吃吃吃,你爷爷你爹就都是个胖子。

看来老侍郎虽然没怨言,怨气倒是有点。

真不知国师当年是怎么想的,找了这么个关起门来只知修行的老古董看门护院。是个油盐不进的,一年到头,从不跨出小巷半步,可是赵端明这孩子呢,也不跟这个传道人说说外边的事?

少年嬉皮笑脸道:“董爷爷,别看我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每次出门,都只找曹酒鬼蹭吃蹭喝,聊天打屁,正事是半点不聊的,再说了,从这么个不正经的人人嘴里跑出来的话,能有啥正经事?”

董湖这个老侍郎,按照官场规矩,虽然与天水赵氏关系不错,却不能算是天水赵氏在庙堂的话事人,事实上,上柱国姓氏当中,赵氏在京城明面上的官场,没什么分量。因为天水赵氏在大骊的官场盘子,主要是户部和工部那两块,而且都不冒尖,没有谁当上一部主官。

但是大骊朝廷的马政,一向是天水赵氏牢牢把持,所以与边军关系,可想而知。

对赵端明这个明摆着放弃了未来天水家主身份的修道胚子,老侍郎自然不陌生,意迟巷那边,逢年过节,走门串户,都会打照面,这孩子顽劣得很,打小就是个特别能造的主儿,小时候经常领着意迟巷的一拨同龄人,浩浩荡荡杀过去,跟篪儿街那边差不多岁数的将种子弟干仗。

这两条大骊最为历史悠久的街巷,一代有每一代的孩子王,

就没几个孩子,小时候没有鼻青脸肿过,都会各有各的狗头军师,专门负责翻看兵书,帮忙排兵布阵,不过真要打起来,也就不谈章法不章法了。

比如比赵端明他们年长一辈的,曹耕心,刘洵美这些,也是一样的光景。

不过曹耕心这家伙最yīn险,专门与两条街巷的女娃儿打点关系,每

次打架之前,都会通风报信,跟她们那些当姐姐妹妹的,索要钱财,说他可以带人暗中保护某某,可以保证谁谁少挨几拳,最少能够站着回家。这家伙还有生意头脑,小小年纪就知道雇人打造木刀竹刀,每次煽风点火,惹来斗殴,就开始分发兵器,当然是租赁,得给钱,要是打架途中打断了,就赔钱。

因为意迟巷出身的孩子,祖辈在官场上官帽子越大,往往被篪儿街的围殴,逮住了就往死打。

至于跟曹耕心差不多岁数的袁正定,打小就不喜欢掺和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算是极其特殊了。

再早一些,还有巡狩使曹枰这帮人,而关老爷子生前,就最喜欢看这些打打闹闹,最损的,还是老爷子在关家后门那边,一年到头叠放一溜儿的废弃砖头,不收钱,只管拿走。

董湖自己就是这么过来的,几个儿子,再到如今的孙子,甚至还有几个孙女,甭管内心喜欢不喜欢打架,都是不缺打人和被打的,每次孩子王沙场点兵,谁要是敢不去,事后就会被排外。所以大骊官场一直有个说法,没有借用过关家砖头的,一般都不会有大出息。

董湖觉得这样的大骊京城,很好。

两条街巷,既有稚声稚气的读书声,也有打架殴斗的呼喝声。

董湖毕竟上了岁数,反正又不是在朝堂上,就蹲在路边,背靠墙角。

刘袈睁开眼,笑道:“侍郎这么一大官儿,也会蹲地上啊,有辱斯文,不成体统。”

老修士到底不是瞎子聋子,再不理会外边的事情,还是有些朋友往来的小道消息。

只听说这位将半辈子交代在礼部衙门的老侍郎,在官场上,膝盖不太硬,风评一般,是个苦熬出来的侍郎老爷。

当然这些官场事,他是门外汉,也不会真觉得这位大官,从不说硬气话,就一定是个怂人。

毕竟大骊官场,尤其是京城的庙堂,实在是狠人太多,那些不说狠话只做狠事的,很多。

董湖没好气道:“老子又不是你们这些不用吃饭的神仙,每天都是要拉屎的,不会蹲着,站着拉啊,啊?”

今夜皇帝陛下紧急召见他入宫议事,然后又摊上这么个苦差事,老侍郎等得越久,心情就渐渐差了,尤其是当时太后娘娘的那双桃花眸子,眯得渗人。

可其实董湖对那个落魄山的年轻山主,印象是半点不差的,甚至董湖一直觉得那座旧骊珠洞天,真是好风水。

才能如此人才辈出。

礼部管着一国山水,他又是侍郎大人,内幕什么的,知道很多。

哪怕是那个桀骜不驯、不服管束的马苦玄,可是在一场场大战之中,何曾懈怠了?

此外,还有已经是京官的赵繇,以及那个如今就在京城内的林守一,哪个不是天才中的天才?

刘袈笑道:“那侍郎大人就继续蹲着喝西北风。”

董湖转头气呼呼道:“端明,来点花生磕磕。”

赵端明手腕一抖,起身拍拍手,“没啦。”

刘袈抚须而笑,好徒弟,跟师父一条心。

其实陈平安早已返回小巷附近,但是没有着急现身,倒不是故意摆架子,只是想多看看这位老侍郎的耐心深浅。

良心在夜气清明之候。

先前那条灯火辉煌如昼的河边,一场酒局终于散了,年轻官员强忍着酒气翻涌,与那几位官帽子更大的公门前辈,作揖拜别,等到他们走远了,立即伸手捂住嘴巴,一路跑向河边,蹲着吐,趴着吐,干呕得眼泪都出来了。

喝酒难受,心里更难受。

寒窗苦读二十载,好不容易当了官,却要如此在酒桌上与人笑颜。

那个与他同乡的老人蹲在一旁,轻轻拍打年轻人的后背。

这个年轻人,可是被大骊士林誉为“文章如白雪”的俊彦。

才气不够,也就认命了,可是明明身负高才,却要偏偏如此在酒桌上委屈自己,那么觉得委屈,有什么不对呢?如果年轻人不觉得不对,老人才会没必要为年轻人领路了。

年轻人抬起手背,擦拭眼角,满脸苦笑,颤声道:“夫子,哪怕一个月只喝一场,我也遭不住啊。什么时候个头?”

老人笑道:“等你当大官了,轮到别人请你喝酒,就可以少喝了,心情好,酒水也好的话,就多喝点。”

年轻人转头又干呕不停,拨了拨河水,低头漱口,再坐在地上,已经吐得不能再吐,终于好受些了。

老人就坐在一旁台阶上,微笑道:“人言天不禁人富贵,而独独禁人清闲,在官场,当然只会更不得闲,习惯就好。不过有句话,曾经是我的科举房师与我说,一样是今天这样酒局过后,他老人家说,读书再多,如果还是不懂得近人情,察物情,那就干脆别当官了,因为士人当以读书通世事嘛。”

说到这里,停顿片刻,老人抚须而笑,“所以你小子,得还钱。”

本就涨红脸的年轻人,愈发无地自容,轻声道:“夫子,酒水钱,只能先欠着了。”

老人笑呵呵道:“不用着急,等有钱了再还,我身子骨还硬朗,你那点俸禄,就先攒着吧,媳妇本。京城居不易,要想娶个本地的美娇娘,更耗银子。”

看到年轻人还是有些没必要的难为情,老人笑道:“君子立业,贫不足羞。”

年轻官员摇晃着起身,作揖行礼,与老人道谢无声中。

先前一肚子委屈还有剩下,只是却没有那么多了。

老人跟年轻人,一起走在街道上,夜已深,依旧热闹。

另外一场酒局也结束。

男子笑问道:“如何?”

两位仙子赧颜一笑。确实是她们误会这位师门长辈了。可是怨不得她们多想啊,何况只说陪酒一事,传出去多不好听。

那位刑部一司员外郎的读书人,确实是个正人君子。先前酒宴所聊之事,也多是家乡的风土人情,当然也说了些官场上的场面话,比如希望他们所在的门派,谱牒仙师们能够多下山,红尘历练之外,也要造福乡里,庇护一地百姓。

河水中,有一位青衣神灵御水悬停,抬头看着整条菖蒲河岸上的酒楼灯火。

他这位菖蒲河水神,因为河段不长,山水品秩不高,六品,这还是因为天子脚下的缘故,不然就管着被同僚笑称为“几桶水”的这么点水域,搁在地方上,捞个堪堪入流有官品的河伯都悬。

身边一位府邸水裔,连忙伸手驱散那几股荤腥流水,免得脏了自家水神老爷的官袍,然后搓手笑道:“老爷,这条街真是不像话,每天通宵达旦都这么闹腾,搁我忍不了。果然还是老爷度量大,宰相肚里能撑船,老爷这要是去朝堂当官,还了得,至少是一部堂官起步。”

河神笑呵呵道:“莫不是蹭酒喝多了,尽说些醉鬼话?”

守在这儿数百年了,反正自从大骊立国第一天起,就是这条菖蒲河的水神,所以他几乎见过了所有的大骊帝王、将相公卿,文臣武将,也曾有过骄纵跋扈,穷奢极欲之辈,藩镇悍将入京,更是成群结队。

这位菖蒲河神,记忆最深刻的,比较奇怪,不是某个谁,做成了什么壮举,或是谁当了那试图篡国又身败名裂的乱臣贼子,而是最近的百余年之内,那些磨损严重的老旧官袍、官靴,腰间悬佩那些材质粗劣、雕工不堪入目的廉价玉佩。

哪怕到今天,尤其是意迟巷和篪儿街,许多参加朝会的官员,官袍官靴都会换了又换,唯独玉佩却依旧不换。

这好像是大骊官场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听说有次朝会,一个出身高门、官场后-进的愣头青,某天换了块价值连城的玉佩,

结果关老爷子多眼尖,第一个发现,结果就是呼朋唤友,哗啦啦一大帮子中枢重臣,一起围着那个年轻官员看热闹,一个个羡慕啊,问价格啊,称赞说雕工好,这让那个年轻官员无地自容。

后来大半夜的,年轻人先是来这边,借酒浇愁,后来眼见着四下无人,委屈得嚎啕大哭,说这帮老狐狸合起伙来恶心人,欺负人,清白家财,买来的玉佩,凭什么就不能悬佩了。

后来这个曾经年轻、然后不再年轻的大骊兵部官员,还是个文官,在一场守城战中,战死在了陪都战场。

京城一场朝会,几个垂垂老矣的老人,退朝后,这些曾经笑话过那个愣头青的老家伙,结伴走出,然后一起袖手而立在宫门外某处。

那几位早已眼花耳聋牙齿松落,再不会大声笑言语的老人们,也没说什么,似闻铿锵玉碎声。

所以这位菖蒲河神由衷觉得,唯有这一百年的大骊京城,真真如醇酒能醉人。

好像一代代的年轻人,喝过多少酒水,大骊在庙堂,在沙场,就会有多少豪气。

一道细微剑光,一闪而逝。

在这灯火通明之地,神仙难料此剑光。

像那位菖蒲水神,就不曾察觉。

陈平安坐在距离小巷不远处的一处墙头上,收拢剑光入袖,单手托腮,有些笑意。

站起身,身形飘落在大街上,去见老侍郎董湖。

大骊皇宫之内。

皇帝陛下,太后娘娘,在一间小屋子内相对而坐,宋和身边,还坐着一位面容年轻的女子,名为余勉,贵为大骊皇后,出身上柱国余氏。

没有任何一位大骊文武官员陪同议事,就像只是一家人的闲聊。

余勉手持团扇,身体微微倾斜,靠着花几,帮着皇帝陛下轻轻扇风,由于屋子不大,今夜又没开窗户,暑气不小。

余氏是所有上柱国姓氏当中,相对最远离官场的一个,如今名义上,只管着大骊在地方上的所有官营丝绸、茶务。

相较于身边那个“婆婆”,余勉这位宋家的儿媳妇,实在是名声不显,甚至在朝廷里边,都没什么“贤淑”的说法。

至多是按例参加祭祀,或是与那些入宫的命妇闲聊几句。

宋和轻声问道:“母后,就不能交出那片碎瓷吗?”

不可混淆家事国事。而且大骊宋氏想要得到的,都已经是囊中之物,何必为了这么点小事,横生枝节。

留着做什么?毫无用处。

事实上,钦天监当时那边传来消息,顺带着送入宫中一幅正阳山过云楼客栈的山水画卷,摹拓下来,再交给他这位皇帝陛下。

宋和一看到那个陈平安当时做出的动作,就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会是个不小的麻烦了。

妇人蓦然怒道:“天子之家的家事,什么时候不是国事了?!一国之君,九五之尊,这点浅显道理,都要我教你?”

她伸出一只手掌,按住案几,“他陈平安,身为大骊子民,从当年的一个泥腿子,撞大运,得了几袋子金精铜钱,买下落魄山,到后来建立宗门,这么多年来,什么时候与大骊朝廷给过好脸sè了,他甚至故意连那龙州地方,从督造署衙门,到州府刺史,郡守,县令,全部视而不见,有过半点往来吗?”

“落魄山建立宗门,甚至都可以不通过我大骊朝廷,害得我们大骊宋氏,都把脸丢到中土文庙去了!这就是他陈平安的诚意?!”

“呵,都能在一线峰祖师堂拉着竹皇喝茶了,落魄山这才过去几年,就敢这么放肆无礼了,再过个几年,是不是就要来这里喝茶了?陛下,你是打算让我帮他端茶送水?”

皇帝唯有苦笑。

而大骊皇后,始终低眉顺眼,意态柔弱。

她放下团扇,轻轻搁放,无声无息,从瓷盆里拿起一只柑橘,五指如葱,纤手剖黄橘,然后轻轻递给皇帝陛下。

其实妇人是不太中意这个儿媳妇的,太乖巧懂事,太逆来顺受,太锋芒内敛,简而言之,就是太像妇人年轻时候的自己。

可是这桩婚事,是先帝亲自安排,国师具体操办的,她如何敢说个不字?

妇人越说越气,一拍桌子,“宋和,你别忘了,我大骊崇武,是立国之本!”

她转头望向余勉,“你下去。”

皇后立即起身,敛衽告辞,再拿起那把团扇,宋和微微皱眉,就要去拉住她的手,女子手指微动,悄悄摇晃。

宋和会心一笑,不再拦着她离去。

妇人假装没看见儿媳妇的那个小动作,只是心中冷笑,狐媚子!真是比狐狸精更狐狸精了。

等到余勉一走,妇人立即不再是恼火万分的模样,脸sèyīn沉道:“别忘了和睦二字,这个陈平安是知道此事的,而且你觉得他是与从没见过面的你更亲近,还是跟当了多年邻居的‘宋睦’更亲?!更别忘了,在大渎祠庙之内,当是与侥幸活着返乡的陈平安,结伴而行之人,是泥瓶巷的宋集薪,是坐镇大骊陪的藩王宋睦,不是陛下!”

皇帝默然。

妇人笑道:“陛下你就别管了,我知道该如何跟陈平安打交道。”

大骊皇后余勉,缓缓而行在廊道中,身后不远不近跟着她的几位宫女,脚步轻灵,规规矩矩,但是谁都没有如履薄冰的神sè。

余勉偶尔也会问些骊珠洞天的奇人趣事,皇帝陛下只会挑着说,其中有一件事,她记忆深刻,听说那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年轻山主,发迹之后,落魄山和骑龙巷铺子,还是会照顾那些曾经的街坊邻居。每逢有樵夫在落魄山山门那边歇脚,都会有个负责看门的黑衣小姑娘端出茶水,白天都专门在路边摆放桌子,夜幕才收回。

所以其实她对那座落魄山,是心怀几分好感的。因为觉得与自己娘家,家风很像。

不过她是这么想的,又能如何呢。她如何想,不重要啊。

她转头望向夜幕,明月当空,不知道明儿是天yīn天晴还是疾风骤雨。

她只知道一个道理。

富贵门户,常有穷苦亲戚来往,不曾空手而返,便是忠厚之家。

路过高门,百姓不会如避灾殃,刻意快步走过,正是积善之门。

人云亦云楼那边的小巷外。

陈平安抱拳笑道:“让董侍郎久等了。”

董湖方才瞧见了街上的一袭青衫,就立即起身,等到听到这么句话,更是心弦紧绷。

而这个身份极多的年轻人,第二句话,更是让董湖心情复杂,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忧心。

因为陈平安笑着说了句,“劳烦董侍郎回宫禀报一声,真心要聊,就让那妇人亲自来这边聊,不然我就要去她家做客了。”

董湖轻声问道:“真要如此?”

陈平安转过头,望向那个好像在打盹的年迈车夫,问道:“看我不顺眼?”

董湖一个头两个大,那车夫从头到尾,就没看你陈平安一眼半眼的啊。

老车夫睁开眼,淡然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陈平安笑眯眯道:“果然,是当年第二个开口的前辈。”

老车夫扯了扯嘴角,“练练?”

陈平安刚要说话,猛然抬头,只见整座宝瓶洲上空,蓦然出现一道漩涡,然后有剑光直下,直指大骊京城。

陈平安就知道当时主动离开客栈,是对的,不然挨打的,肯定是自己。

因为出剑之人,是那个趴在桌上越想越烦的宁姚,结果就瞅见了这个倚老卖老的车夫,练练,练你妈-的练呢。

看网友对 第八百三十章 练练 的精彩评论

38 comments

  1. 游涛

    哦豁,第几?

    沙发
  2. yangyouji

    坐等剑客兄

    板凳
    • 宁姚来了

      练个锤子!

  3. 宁姚

    就问你豪横不豪横?

    地板
  4. 匿名

    练你妈的练

    4楼
  5. 你大爷的

    最后一句粗口真是太舒畅了,神了

    5楼
  6. 老车夫

    起来练练了兄弟们

    6楼
  7. 宁姚

    拿个破瓷片耽搁这么久,瞧我这小暴脾气,给你脸了

    7楼
  8. 小平安

    妈的拿着老子的本命瓷碎片这么久,等着,明儿就上你家门去

    8楼
  9. 半仙

    练你妈的练呢

    9楼
  10. 15境的剑

    打起来打起来

    10楼
  11. 观春雷

    《封姨突然忍住笑意,没来由说了句,“背着一个心仪的姑娘走再远的路,确实不累人。那会儿胆子挺大啊,怎么如今境界高了,反而胆子小了。我都要替你感到着急。”》
    这个地方的来路没有明白,请赐教。

    11楼
    • 匿名

      应该是说陈平安先前在客栈里没有降姚除膜,胆子小

    • 匿名

      背着不累是因为硕果累累

  12. 1

    小的时候平安体魄没有那么好,应该背宁姚走不了那么远,应该是这位帮了忙,那个时候平安没有知道

    12楼
  13. 观春雷

    感谢说明

    13楼
  14. 崔东山

    练练就逝世,大善

    14楼
  15. 陈好人

    我媳妇脾气可好了!……

    15楼
  16. 齐静春

    遇事不决,可问春风

    16楼
  17. 大平安

    这章还行,感觉现在的宁姚就是我平安的贴身打手啊,看谁不顺眼,人家放狗,我皮皮放宁姚,哈哈哈哈

    17楼
  18. 九千岁

    练你妈的练

    18楼
  19. 第三方

    果然每一章只要看最后一段就行了,其他都是水

    19楼
  20. 好家伙

    老车夫扶着墙根颤巍巍的说了一句:年轻人不讲武德

    20楼
  21. 车夫

    年轻人不讲武德!

    21楼
  22. 我是东山啊

    朋友们好啊,
    我是董湖老侍郎的老车夫,
    刚才有个朋友问我老师发生什么事了,
    我说怎么回事?
    给我发了一个张截图,我一看!
    噢,原来是昨天有两个年轻人,40多岁,
    一个体重60多公斤,一个体重40多公斤。
    他们说,
    有一个说我在客栈练功,颈椎练坏了,
    马老师你能不能教教我混元功法?
    帮助治疗一下我的颈椎病。
    我说可以,
    我说你在客栈练死劲不好用,他不服气,
    我说小朋友你两个手来折我一个手指头,

    22楼
  23. 我是东山啊

    他折不动,
    他说你这也没用,
    我说我这个有用。
    这是化劲,传统功夫是讲化劲的,四两拨千斤,
    200多斤的英国大力士都握不过我的一个手指,
    他说要和我试试,
    我说可以。
    我一说,
    他啪就站起来了,很快啊。
    然后上来就是一个左正蹬,
    一个右鞭腿,
    一个左刺拳!
    我全部防出去了,防出去了啊,

    23楼
  24. 我是东山啊

    防出去以后自然是传统功夫宜点到为止,右拳放在了鼻子上,没打他。我笑一下,准备收拳。
    因为这时间按传统功夫的点到为止他已经输了,如果这一拳发力,一拳就把他鼻子打骨折了,放在鼻子上没有打他。
    他也承认我先打到他面部,他不知道拳放在了鼻子上。他承认我先打到他面部。我收拳的时间不打了,他突然袭击左刺拳来打我脸,

    24楼
  25. 我是东山啊

    我大意了啊,没有闪。
    他的左拳给我右眼蹭了一下,但没关系啊。
    他也说啊,他截图也说了,
    两分多钟以后,当时流眼泪了,捂着眼我就停停。
    然后两分多钟以后就好了。
    我说小伙子你不讲武德你不懂,
    他忙说对不对不起,我不懂规矩啊,他说他是乱打的。
    他可不是乱打的啊,铮铮鞭腿左刺拳训练有素,后来他说他练过三四年泰拳,看来是有备而来

    25楼
  26. 我是东山啊

    这两个年轻人,
    不讲武德,
    来,
    骗!
    来,
    偷袭!
    我几千岁的老同志。
    这好吗?这不好。
    我劝这位年轻人,
    耗子尾汁。
    好好反思。
    以后不要再犯这样的小聪明。
    山上人要以和为贵,要讲武德,
    不要搞窝里斗。
    谢谢朋友们!

    26楼
  27. 我是东山啊

    你咋这么有才呢

    27楼
  28. 我的想法

    应该是当初陈平安去给老婆送剑的时候 封老婆子在暗中保护了他。

    28楼
  29. 匿名

    11楼# 观春雷 : 2020年11月15日 回复

    《封姨突然忍住笑意,没来由说了句,“背着一个心仪的姑娘走再远的路,确实不累人。那会儿胆子挺大啊,怎么如今境界高了,反而胆子小了。我都要替你感到着急。”》
    这个地方的来路没有明白,请赐教。
    应该是说当初给老婆送剑的路上是封姨护道他了

    29楼
  30. 小平安

    我觉得这个封姨是在调侃皮皮,同11楼回复的匿名,意思是皮皮小时候胆大,敢背着媳妇儿到处跑,但现在年纪大了就胆小了,不敢跟宁姚更近一步,哈哈哈哈哈

    30楼
  31. 路人

    曾经有一年,浩然天下春去极晚,夏来极迟。
    封姨坦然处之。
    帮了齐静春那么大个忙,不过是受他小师弟致谢一拜又如何,一颗雪花钱都没的。
    或许那句“遇事不决,可问春风”化作春风的齐先生,是封姨出力了帮了忙。直到春风消散。

    31楼
  32. 路人

    不是她看好陈平安,有什么押注,而是早年那个“以艾草灼龙女额”的典故,因为她曾经对天下真龙多有庇护。
    或许封姨出力帮忙也跟王朱有点关系。

    32楼
  33. 路人

    当年陈背老婆的时候摸过屁股,胆子肥的很。现在开房了都不敢下手

    33楼
  34. 停车坐爱枫林晚

    因为出剑之人,是那个趴在桌上越想越烦的宁姚,结果就瞅见了这个倚老卖老的车夫,练练,练你妈-的练呢。

    34楼
  35. 右左

    练练练练,练你妈了个臭B呢练

    35楼
  36. 右左

    练练练练,练你妈了个臭B呢练

    36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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