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九章 递剑接剑与问剑 (2)

总算得到了答案。

陈平安收起一把笼中雀,微笑道:“斐然兄真是个狗日的,半点不讲兄弟情谊和江湖道义。”

刘茂开始闭目养神,束手待毙。

他确实有一份证据,但是不全。当年斐然在销声匿迹之前,确实来黄花观悄悄找过刘茂一次。

至于所谓的证据,是真是假,刘茂至今不敢确定。反正在外人看来,只会是铁证如山。

刘茂突然睁开眼睛,“真相如何,你猜得到?”

陈平安脚尖一点,坐在书案上,先转身弯腰,重新点燃那盏灯火,然后双手笼袖,笑眯眯道:“差不多可以猜个七七八八。只是少了几个关键。你说说看,说不定能活。”

刘茂突然笑了起来,啧啧称奇道:“你当真不是斐然?你们俩实在是太像了。越确定你们不是同一个人,我反而越觉得你们是一个人。”

陈平安微笑道:“咱们今夜没少聊闲话,可以说几句正经话了,殿下赶紧自救。”

刘茂却站起身,好像如释重负,大笑道:“我如果完完全全听从斐然的安排,只要万一蛮荒天下打输了,重新丢掉了桐叶洲,我就该立即涉险逃离蜃景城,那么只要被我赶到那座重建的大伏书院,今天谁是阶下囚,就真不好说了。可惜我胆子太小,过于惜命了,修了道,反而怕死,如果是当年刚被囚禁那会儿,我会毫不犹豫就去赌命的,赌输了,无非丢了一条烂命而已,赌赢了,就可以为刘氏夺回这份江山家业。”

陈平安耐心极好,缓缓道:“你有没有想过,如今我才是这个世上,最希望龙洲道人好好活着的那个人?”

刘茂点头道:“所以我才敢站起身,与剑仙陈平安言语。”

陈平安一脸无奈,“最烦你们这些聪明人,打交道就是比较累。”

刘茂一言不发,笑望向这位陈剑仙。

陈平安伸出一只手掌,示意刘茂可以畅所欲言了。

刘茂重新落座。

事已至此,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开始将斐然的谋划娓娓道来,刘茂说得极多,极其详细。不是刘茂故意如此,而是斐然甚至帮这位龙洲道人想好了大大小小,数十个细节,光是如何安置某些“念头”,搁放在何处,防止某位上五境仙人或是书院圣贤的“问心”,而且斐然明确告诉刘茂,一旦被术法神通强行“开山”,刘茂就死。听得陈平安大开眼界。

陈平安一直竖耳聆听,只是插嘴一句,“刘茂,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比如中土文庙那边,其实根本不会怀疑我。”

不等刘茂说话,陈平安就又说道:“但这正是斐然的厉害之处。不着急,先等你说完,我再告诉你真相,反正在算计人心一事上,咱们这位斐然大剑仙,确实比你高了好几个境界。”

刘茂继续先前的话题,大致上,是大泉皇后姚近之,联手藩王刘琮,派遣申国公高适真,负责暗中串联近在咫尺的照屏峰妖族剑仙,癸酉帐斐然,再勾结驻扎南齐京城的戊子军帐,在桃叶渡达成盟约,两件契约信物,一方是大泉刘氏的传国玉玺,一方是文海周密的藏书印。

而持印者,桃叶渡泛舟独行的青衫剑客,姓陈名平安,早在二十年前,此人就已经开始秘密铺垫这场谋划。

身为姚氏家主的兵部尚书姚镇,不惜用十六万大泉刘氏精锐骑军、三十一万地方驻军的阵亡战死,暂时为家族赢得军心民心,作为姚近之称帝必须付出的代价,作为回报,此举会成为姚氏篡位的踏脚石,要以一座完好无损的蜃景城,作为文海周密关门弟子周清高的观道之地,同时让蜃景城成为蛮荒天下设置在桐叶洲的陪都之一。

陈平安点头称赞道:“真要给你办成了,老子就要一裤裆黄泥巴了。好个斐然兄,亏得我当年对他那么客气,就这么想要与我重逢啊。”

中土文庙为一个出身文圣一脉的年轻人,专门昭告天下,解释澄清?只管解释去。

文圣一脉从先生到弟子,不是一个个孑然一身却能够力挽天倾吗?亚圣一脉在战事中,以南婆娑洲醇儒陈淳安为首,却是毁誉参半,所以各大书院各大王朝,不是要恢复文圣的文庙神位,位置还要高过亚圣吗?不是要将事功学问遍及天下吗?敢吗?只要是个有心人,难道不都会难免多想几分?退一万步说,勘验真相,比起看热闹起哄,哪个更轻松?尤其是陈平安,以后的每个动作,都会是引人侧目的一种风吹草动。更别提建立宗门,尤其是下宗选址桐叶洲了。

所以对于陈平安来说,这笔买卖,就只有亏多亏少的差别了。

而此举,最大的人心鬼蜮,在于哪怕先生无所谓,师兄左右无所谓,三师兄刘十六也无所谓。

可最有所谓的,恰恰是最希望文圣一脉能够开枝散叶的陈平安。而一旦陈平安有所谓,或者为之有所为,就会对整个文脉,牵一发而动全身,上到先生和师兄,下到整座落魄山,霁sè峰祖师堂所有人。

甚至这还会牵扯到浩然天下与第五座天下的飞升城,更会重新扯起一场暗流涌动的三四之争。

总之这桩可有可无的买卖,斐然什么都没亏,隐官大人万一真能够活着返回浩然天下,到时候亏多亏少,好像全看陈平安的运气和造化了。

所以这场“问剑”,早已重返蛮荒天下的斐然,肯定不会输。

陈平安突然问道:“当年桃叶渡,除了刘琮和高适真,就没有大泉王朝的外人了?”

刘茂摇摇头,忍不住笑了起来,“就算有,斐然也不会告诉你吧。”

陈平安点头道:“有道理。”

刘茂说道:“至于什么藏书印,传国玉玺,我并不清楚如今藏在何处。”

陈平安双脚落地,藏书印?斐然你一个练剑的,如此附庸风雅,莫不是又学自己?

陈平安重新走到书架那边,先前随便炼字,也无收获。不过陈平安当下有些犹豫,先前那几本《鹖冠子》,总计十多篇,书籍内容陈平安早就烂熟于心,除了度量篇,尤其对那泰鸿第十篇,言及“天地人事,三者复一”,陈平安在剑气长城曾经反复背诵,因为其宗旨,与中土神洲的yīn阳家陆氏,多有交集。不过陈平安最喜欢的一篇,文字最少,不过一百三

十五个字,篇名《夜行》。

返乡之后,在姜尚真的那条云舟渡船上,陈平安甚至专门将其完整篆刻在了竹简上。

陈平安之所以会犹豫,是突然记起,先前书籍自行翻开书页时,发现此书夜行篇的一处旁白处,钤印有一枚私人印章,印文花鸟篆,“秉烛夜游者,小心火烛手”。

那会儿陈平安误以为是刘茂或是先前某位藏书人的钤印,就没有太过上心,反而觉得这方印章的篆文,以后可以借鉴一用。

陈平安抽出那本书籍,翻到夜行篇,缓缓思量。

这不是个死局,甚至连问心局都算不上。因为陈平安太简单就破局了。

如果真是崔瀺的手笔,根本不会是这个线索明显的龙洲道人。

准确说来,更像只是同道中人的斐然,在离开浩然天下重返家乡之前,送给隐官大人的一个临别赠礼。

设身处地,处于同等境地,陈平安觉得自己一样会为斐然来一场“接风洗尘”,恶心人不偿命。

斐然显然是押注陈平安只要返乡,就会直奔宝瓶洲落魄山,斐然也没有算到文庙会禁绝山水邸报,不然刘茂早就通过散步山上消息,让自己立足不败之地了,不但可以活命,甚至会得到大伏书院的庇护,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刘茂都会性命无忧,伸长脖子给姚近之杀,大泉女帝都不敢动刀子。只不过刘茂终究是小觑了斐然的算计,所以始终都不清楚,陈平安是剑气长城的最后一任隐官,更不清楚陈平安是文圣一脉的关门弟子。

斐然自然也不是要陈平安的性命,可能是不太想,可能很想,可惜做不到,所以斐然只是借助浩然的天下人心,在一个“名”上,针对陈平安,动点手脚。桐叶洲,所有对大泉眼红的复国之王朝,以及大泉王朝内部,朝野上下,所有对姚氏女帝心怀不满的读书人,以及浩然九洲,天底下所有看热闹不嫌大的山上修士,甚至是亚圣一脉的儒家子弟,都会有意无意地推波助澜。

陈平安双指抵住钤印文字处,轻轻抹去痕迹,陈平安搓了搓手指。

竟有一阵清风拂起,印泥碎屑出现一连串的文字,每个文字刚刚现世,便倏忽消逝,陈平安哪怕瞬间就重新祭出笼中雀,依旧未能挽留那些文字,显然斐然是用了独门秘术,并且剑气蕴藉其中。刘茂已经被陈平安禁锢魂魄,所以未能看到一个字,这些文字,差不多算是一封信。

开篇文字很温情,“隐官大人,一别多年,甚是想念。”

然后就有些杀机四伏了,“竟然能见此信,隐官大人可谓天纵之才,当之无愧。更让我佩服之事,还是以隐官大人如今的境界之高,依旧愿意在水不没膝的浅水烂泥塘,耐心极好,见微知著,谨慎依旧。斐然在此由衷预祝落魄山下宗选址桐叶洲,开门大吉,始终顺遂。”

“先前替你故地重游,大有物是人非之感,你我同道中人,皆是天涯远游客,难免物伤同类,故而临别之际,专程留信一封,书页当中,为隐官大人留下一枚价值连城的藏书印,刘茂不过是代为保管而已,凭君自取,作为赔罪,不成敬意。至于那方传国玉玺,藏在何处,以隐官大人的才智,应该不难猜出,就在藩王刘琮某处神魂当中,我在这里就不故弄玄虚了。”

倒数第二句,“我是甲申帐木屐,希望以后在蛮荒天下,能够与隐官大人复盘问道。”

一方印章从夜行篇当中,如水落石出,缓缓浮现,好像是担心陈平安不去触碰,印章开始自行旋转起来,好让隐官大人将那些篆文,看得真切。

陈平安瞥了一眼印章,脸sèyīn沉。

边款篆文颇多:手积书卷三百万,天寒地冻我自娱。他年饱餐神仙字,不枉此生作蠹鱼。

底款“饥不果腹老书虫”。

他娘的是那个号称藏书三百万的文海周密,一方私人藏书印!

这封书信的最后一句,则有些莫名其妙,“为他人秉烛照亮夜路者,易伤己手,自古而然,悲哉君子。今日持印者亦然,隐官大人小心飞剑,三,二,一。”

————

天宫寺,大雨滂沱。

高适真低头看着纸上那个大大的病字,以笔锋极其纤细的鸡距笔横抹而出,反而显得极有气力。

高适真叹了口气,轻声道:“当年在那山上,我与那个年轻人寻仇,你为何始终藏掖不出手?这就罢了,后来在那桃叶渡,那个青衫背剑客,独独对你刮目相看,好像还有些忌惮,就更加验证了我心中所想,你绝对不是什么金身境武夫,所以这些年来,我其实一直对你怨气不小。”

老人抬起手,揉了揉枯瘦脸颊,“只是生气归生气,知道说开了,像个三岁孩子耍气性,非但没用,反而会坏事,就忍着了。总不能两手空空,除了个祖传的大宅子,已经什么都没了,到头来还失去一个能说说心事的老朋友。”

裴文月点头道:“看出来了。这些年,其实一直在等老爷问这个问题。”

高适真抬起头,极有兴趣,问道:“答案呢?”

结果老管家来了一句,“没什么可说的。”

老国公爷愣了半天,哈哈大笑,竟是也不再询问此事,有些感伤,“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天宫寺。那会儿你我都还年轻。如今我老了,你呢?”

裴文月说道:“不好说。山上山下,说法不同。如今我在山下。”

高适真点点头,抬起笔,轻轻蘸墨。

那个老管家想了想,瞥了眼窗外,微微皱眉,然后说道:“老话说一个人夜路走多了,容易撞见鬼。那么一个人除了自己小心走路,讲不讲规矩,懂不懂礼数,守不守底线,就比较重要了。这些空落落的道理,听着好像比孤魂野鬼还要飘来荡去,却会在个时刻落地生根,救己一命都不自知。比如当年在山上,如果那个年轻人,不懂得见好就收,决意要斩草除根,对国公爷你们赶尽杀绝,那他就死了。就算他的某位师兄在,可只要还隔着千里,一样救不了他。”

高适真有些意外,一手卷袖准备落笔抄经,抬起头,“老裴,你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乐意在一个小小国公府待着当下人?”

老管家答道:“一趟远游,出门在外,得在这蜃景城附近,完成与别人的一桩约定,我当时并不清楚到底要等多久,总得找个地方落脚。国公爷当年身居高位,年纪轻轻,有佛心,我就投靠了。”

高适真大笑不已,“我有佛心?老裴啊老裴,你什么时候学会说笑话了。”

老管家摇摇头,“一个钟鸣鼎食的国公爷,一辈子根本就没吃过什么苦,当年见到你,正是意气飞扬的岁数,却始终能把人当人,在我看来,就是佛心。有些事情,正因为老爷你不在意,觉得天经地义,自然而然,外人才觉得难能可贵。所以这么多年来,我悄无声息替老爷挡住了很多……夜路上的鬼。只不过没必要与老爷说这些。说了,便是个不定禅,有系舟。我可能就需要为此离开国公府,而我这个人一向比较怕麻烦。”

高适真疑惑道:“老裴你不是纯粹武夫,而是深藏不露的练气士吧?”

老管家破天荒扯了扯嘴角,好像在会心而笑,给出一个答案,“我其实用剑,剑术还行吧。”

高适真问道:“有无上五境?”

老管家依旧说话含糊,“老爷这话就问得俗了。”

高适真神采奕奕,“是否剑仙?”

老管家摇头道:“用剑之人,江湖行走,剑客而已。其实我也算不得什么山上人。”

高适真知道这个老裴,是注定不会泄露身份了,于是转去问道:“姚近之又没有修行,为何能够如此驻颜有术?”

老管家说道:“她姑姑,那个曾经在边境当客栈掌柜的九娘,其实是浣纱夫人,一头九尾天狐,而九娘的最根本一尾,其实就是姚近之。”

高适真恍然大悟,“如此说来,她和宝瓶洲的赊月,都是中土文庙的一种表态了。”

老管家突然站起身,打开屋门,拿起那把油纸伞,好像要出门去。

只不过这个化名裴文月的握伞老人,就只是站在门口,透过雨幕,遥遥望向蜃景城方向。

好像是蜃景城那边出现了变故,让裴文月临时改变了想法,“我答应某人所做之事,其实是两件,其中一件,就是暗中护着姚近之,帮她称帝登基,成为如今浩然天下唯一一位女帝。此人为何如此,他自己晓得,大概就算是天晓得了。至于大泉刘氏皇族的下场如何,我管不着。甚至除了她之外的姚家子弟,起起伏伏,还是那么个老理儿,命由天作,福自己求。我一样不会插手半点。不然老爷以为一个金身境武夫的磨刀人,加上一个金身破碎的埋河水神,当年真能护得住姚近之?”

背对着申国公的裴文月摇摇头,“就算姚近之手上其实藏有后手,与那玉圭宗关系极大,但是她那会儿终究羽翼未丰,心性不够,手腕不够狠辣,只会被伺机而动的刘茂黄雀在后。当年在桃叶渡,陪着老爷去见那个……陈隐,他以心声与我聊过几句。我答应了他一件事,他护住蜃景城和姚氏,押注以后某个人,会不会画蛇添足,自找麻烦。现在看来,一个人太过聪明了,果然……有病。当然,这些都是那个陈隐的算计,所谓的画蛇添足,我看未必。不过对我而言,是无所谓的事情,反正不是杀人。”

高适真脸sè微变。

难怪刘茂在当年那场滂沱夜雨中,没有里应外合,而是选择袖手旁观。一开始高适真还以为刘茂在兄长刘琮和姚近之之间,两害相权取其轻,刘茂担心就算扶龙成功,事后落在刘琮手上,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才选择了后者。如今看来,是时机未到?

裴文月神sè淡漠,但是接下来一番言语,却让老国公爷手中的那支鸡距笔,不小心摔了一滴墨汁在纸上,“夜路走多容易撞见鬼,老话之所以是老话,就是道理比较大。老爷没想错,一旦她的龙椅,因为申国公府而岌岌可危,让她坐不稳那个位置,老爷你就会死的,更何谈一个鬼鬼祟祟不成气候的刘茂,但是国公府里边,依旧有个国公爷高适真,神不知鬼不觉,道观里边也会继续有个痴心炼丹问仙的刘茂,哪天你们俩该死了,我就会离开蜃景城,换个地方,守着第二件事。”

老管家摇摇头,微笑道:“那刘茂,当皇子也好,做藩王也罢,这么多年以来,他眼中就只有老爷和少年,我这么个大活人,好歹是国公府的大管家,又是明面上的金身境武夫,两代国公爷的心腹,他依旧是要么装没瞧见,要么看见了,还不如没看见。我都不知道这么个废物,除了投胎的本事好些,他还能做成什么大事。那个陈隐选择刘茂,恐怕是故意为之。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一个比一个脑子好使,心机可怕了。”

高适真抬起头,借着桌上灯光,竭力凝神定睛望去,看着那个越来越陌生的老管家,只有一个晦暗不明的背影。

哪怕裴文月打开了门,依旧没有风雨落入屋内。

一年到头都不苟言笑的老人,今夜起身前,始终坐姿端正,不会有半点僭越姿态,气息沉稳,神sè平淡,哪怕是这会儿站在门口,依旧就像是在拉家常,是在个家境殷实的市井富裕门户里,一个忠心耿耿的老奴正在跟自家老爷,聊那隔壁邻居家的某个孩子,没什么出息,让人瞧不起。

高适真突然释然,笑道:“强者擅长谨慎认可,弱者喜欢盲目否定。”

老管家点点头,“老爷这句话,说得不俗。天底下自以为是的聪明人,都喜欢拿一杀万,玩呢。”

高适真犹豫片刻,深呼吸一口气,沉声问道:“老裴,能不能再让我与那个年轻人见一面?”

老管家摇头道:“多劝一句,老爷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高适真脸sè惨然,“为何?”

“他不是个喜欢找死的人。就算老爷你见了他,一样毫无意义。”

裴姓老者说道:“那个年轻人,成长极快,如今他变成了很多走夜路之人的那个……鬼。运气好,双方擦肩而过,运气不好,就撞见鬼了。比如今夜的刘茂。”

天底下最大的护道人,终究是每个修道人自己。不但护道最多,而且护道最久。除道心之外,人生多万一。

神仙难救求死人。

高适真依旧死死盯住这个老管家的背影。

老人说道:“有句话我忘记说了,那个年轻人比老爷你,平常心更长久。再容我说句大话,剑客出剑所斩,是那人心鬼蜮。而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人或鬼,如此修行,大道太小,剑术自然高不到哪里去。只不过……”

只是裴文月话说一半,不再言语。

高适真在这一刻,呆呆望向窗外,“老裴,你好像还有件事要做,能不能说来听听?能不能讲,如果坏了规矩,你就当我没问。”

“可以讲。”

老管家点头道:“在等我的一个不记名弟子重返蜃景城,再按照约定,将我所学剑术,倾囊相授。”

“当年那个姿容俊美的外乡贵公子?”

“直接说男不男女不女就是了,那孩子长得确实好看。”

“如果我没有记错,当年在府上,一登高远眺就双脚站不稳?这样的人,也能与你学剑?对了,那个姓陆的年轻人,到底是男是女?”

“难说。”

高适真听到这两个字,神sè无奈,摇摇头,“你们这些山上人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家伙的其中一个师父,大概能解答老爷这个问题。”

“我大概是等不到了吧。”

老管家不再言语,只是点点头。

山上修士随便闭关打个盹,山下人间兴许稚童已白发了。

高适真突然发现老管家抬起持伞之手,轻轻一抹,最终一把油纸伞,就只剩下了一截伞柄。

高适真站起身,来到屋门口,轻声问道:“这是?”

裴文月说道:“递剑。”

————

雨幕依旧,寺庙依旧,京城依旧,道观依旧,皆无任何异样。

只是黄花观的一侧厢房内,陈平安同时祭出笼中雀和井底月,同时一个横移,撞开刘茂所在的那把椅子。

然后陈平安稍稍歪斜,整个人瞬间被一把剑穿破腹部,撞在墙壁上。

陈平安面无表情,拔出那把剑,竟然就只是一截伞柄。

都不用陈平安用剑气或是拳意将其震碎,那把伞柄长剑,自行消散化作齑粉。

陈平安身形一闪,循着一丝剑气痕迹,缩地山河,快若奔雷,直奔京城之外的那座天宫寺。

在陈平安赶到寺庙之前,就已经有一个白衣少年破开雨幕,转瞬即至,大怒道:“终于给我找到你了,裴旻!好好好,不愧是曾经的浩然三绝之一,白也的半个剑术师父!”

化名裴文月的老管家看着那个白衣少年,早已向前跨出数步,走出屋子,隔绝天地,摇头道:“半个而已,何况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崔东山跳起来就是一口唾沫,“不然我来送死啊??嗯?呀?哦?老王八蛋,敢偷袭我先生,活腻歪了不是,他娘的,知不道老子的师伯是谁,专程在海上找了你一百年的左右左大剑仙!晓不得老子还有个师伯是谁,刘十六!白也的至交好友!快给老子跪下磕头认错……”

浩然天下的老黄历,曾有三绝,邹子算术,天师道术,裴旻剑术。除了龙虎山天师府,依旧凭借历代大天师的道法,屹立于浩然山巅,其余两人,早已不知所踪。

崔东山突然闭嘴,神sè复杂。

先生已经炼化龙君那一袭灰袍作为剑鞘,而剑鞘所藏之剑,是以四大仙剑之一,太白最为锋芒的一截剑尖炼化为长剑。

礼尚往来,同样是打破对方一座小天地。

一剑破开天幕,直接问剑裴旻。

看网友对 第七百五十九章 递剑接剑与问剑 的精彩评论

33 comments

  1. 大侠

    我先来

    沙发
  2. 匿名

    可以可以

    板凳
  3. wc

    你们这么快

    地板
  4. 匿名

    礼尚往来

    4楼
  5. 匿名

    更新好快,正好凑上这一章

    5楼
  6. 匿名

    刘茂喜欢做奥数题?嗷…

    6楼
  7. 陈皮皮

    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没有后续,我想看保安发威

    7楼
  8. sssc

    更新换代了~~~

    8楼
  9. 剑修妙不才

    陈平安这一剑估计没啥用。。。礼尚往来,你得还才行,但人家比你厉害,给你了你还不回去,那不尴尬吗

    9楼
  10. 匿名

    第几?

    10楼
  11. 五年后

    还赚字数少,又多出这么些岔路

    11楼
  12. 平平安安

    12楼
  13. 666

    明天还更吗?

    13楼
  14. 裴钱终于不赔钱了

    后天再来

    14楼
  15. 陈皮皮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15楼
  16. 匿名

    今天晚上还更吗?

    16楼
  17. 匿名

    不装了终于出剑了,不容易,差点忘了是剑仙呢

    17楼
  18. 剑来

    该神仙姐姐出来装B了

    18楼
  19. 夜未央

    妙啊

    19楼
  20. 陈平安大道亲水

    不知所云,莫名其妙

    20楼
  21. 一骑绝尘

    期待在更,还是不过瘾,

    21楼
  22. 打酱油的

    是谁有这么大的能量,能够安排剑圣裴旻做事,一守几十年。还有,为什么一定要杀了刘茂?

    22楼
    • 我的大名

      猜的 内幕只有作者知道 我只是猜一下

      • 我的大名

        玉圭宗原本在大泉朝应该是有谋划的

  23. 匿名

    可能是交易或者事关裴旻大道根本什么的吧【滑稽】

    23楼
  24. 匿名

    陈平安真是脑子有病

    24楼
  25. 我的大名

    荀渊呗

    25楼
  26. 我的大名

    别忘了玉圭宗本来对狐儿镇的九娘就有念想 而姚近之是九娘的根本一尾

    26楼
  27. 我的大名

    而这个剑圣其实是监视高适真的

    27楼
  28. 我的大名

    玉圭宗原本在大泉朝是有谋划的

    28楼
  29. 茫然

    感覺是坑越來越多呢?…….還是之前沒用心看…..

    29楼
  30. 匿名

    啥意思?姚近之不是一个完整的人?是九尾狐的其中一尾?

    30楼
  31. 泰安

    亲,总不让人家小两口见面有意思吗,拖久了不仁道。要不先安排两个红颜知己在身边也行啊。连裴钱都知道世上唯有钱和师娘不嫌多嘛

    31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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