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一章 后生可畏 (2)

老秀才埋怨道:“酒桌怕劝酒,做人怕小气,我印象中的苍梧兄何等胸襟气魄,今儿再扭扭捏捏,我可就要看你不起了!”

苍梧神君气笑道:“先前不让你心爱弟子登山,外人不知真相也就罢了,觉得我是在摆架子,你老秀才跟我装什么傻?”

老秀才这么闹,说到底,还是心里边有气,不讲道理地护犊子呗,先前九嶷山没让陈平安登山,学生前脚吃瘪,先生后脚这就来找茬了。

老秀才疑惑道:“什么真相?”

“少跟我明知故问。”

老秀才怒道:“你要是非要这么说,我可就不乐意听了,容我跟你你好好掰扯掰扯。”

“是至圣先师的意思,你别跟我装傻。”

“那你把至圣先师喊过来啊,我与老头子面对面对质,勘验真假!”

苍梧满脸苦笑,有你这么耍无赖的吗?

结果有人按住老秀才的肩头,“怎么个对质,说说看。”

老秀才转头望去,哦,是至圣先师啊。

肩头一歪,脚尖一拧,老秀才就已经转身,站在至圣先师身旁,腋下还夹着两盆菖蒲,一本正经话说八道:“苍梧神君要送我三盆菖蒲,我说不用,苍梧神通就不乐意了,拦住路不让我走……”

宁远与至圣先师作揖行礼。

至圣先师笑着点头致意,率先挪步,老秀才立即屁颠屁颠跟上。

宁远犹豫了一下,老秀才转头,朝他使眼sè,别杵在那儿,跟上。

至圣先师说道:“有无打算?”

老秀才满脸尴尬道:“还是算了吧。”

至圣先师笑呵呵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没有推荐陈平安去参加三教辩论。

老秀才说道:“毕竟还年轻,他如今又忙,咱们文庙这边,别总是烦人家。”

一边说,一边将两盆菖蒲交给苍梧神君,说是先帮忙拿着。

老秀才卷起两只袖管,摆出一副干架的架势,“实在不行,如果一定要赢,就让我来嘛。”

苍梧满脸疑惑,三教辩论一事,是有规矩的,已证道果的,儒家陪祀圣贤,道教天仙,佛门常驻罗汉,是不可以参加辩论的。

结果只听老秀才说道:“反正撤掉神位,也不是头一回了,等我吵赢了,再搬回去。”

宁远深呼吸一口气。

至圣先师都懒得搭话。

老秀才叹了口气,“在五彩天下那边,我跟那个小和尚聊过两次,确实佛法高深,我觉得浩然天下年轻一辈读书人,没谁吵得过他。”

至圣先师说道:“如果李希圣会参加辩论呢。”

老秀才摸着下巴,给出一句公道话,“比起我参加辩论的那种稳操胜券,略逊一筹。”

至圣先师微笑道:“你陪我走趟韶州。”

老秀才突然一把拽住至圣先师的胳膊,“不急不急,晚点去。”

至圣先师拍了拍老秀才的手背,示意撒手。

不顶事,根本不管用。

至圣先师抬起手就要一巴掌拍下去。

老秀才依旧没有放手,反而加重力道。

古乐有《韶》,子曰尽美矣,又尽善也。

至圣先师没好气道:“姓荀的,不要逼我骂人。”

老秀才松开手,满脸伤感,喃喃道:“天下读书人,我们读书人,从来不需要一尊高高在上的泥塑雕像,需要有人冷眼热肝肠,看着我们读书人的所有犯错和改错!”

至圣先师微笑道:“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不如今也。”

老秀才揉着下巴,点头小声道:“过奖了,怪难为情的,可不能让礼圣和亚圣听了去。”

然后苍梧神君就听到至圣先师说出一句……三字经。

————

这好像还是陈平安第一次踏足处州的这座州城。

处州,宝溪郡和屏南县,州府县治所同城,其中宝溪郡府衙,榜额黑底金字。

一看就是天水赵氏家主的手笔,楷书,略带几分古碑神韵。

初看法度森严,一丝不苟,若是细看,规矩之中又有自由。

陈平安是要来见一个认识没多久的朋友,宝溪郡新任郡守荆宽,前京城吏部清吏司郎中。

朋友的朋友未必能够成为朋友,但能够与荆宽这样的真正读书人成为朋友,陈平安觉得很荣幸。

如今新处州的官场,大小衙署,不设门禁,至于这个传统由何而来,有两个说法,一种是源于袁正定的龙泉郡太守衙门,也有说最早是从曹耕心在任上的那座窑务督造署开始,按照那位酒鬼督造的说法,小镇老百姓只要别来督造署晒谷子,晒得官吏们没路走,就随便逛,可如果带了酒,那也是可以商量的!曾经有稚童的断线纸鸢坠入衙署,还是曹督造亲自送去家中,不过也有人说了,是因为那个穿开裆裤的小娃儿,有个姐姐,长得很水灵,曹督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像曹督造这样当官的,好像没有留下太多值得在县志上大书特书的清明政绩,但是可能对小镇百姓来说,对大骊官员的印象,就多了一种,而且印象是好的。总之在那之后,上行下效,从槐黄县衙,久而久之,就成了整个旧龙州约定成俗的官场规矩,上任刺史魏礼对此也没有异议。

只是可以随便进衙门,自然不代表可以随便在衙署公房走门串户。

得知是落魄山的陈山主登门造访,立即有人通报荆大人。

簿书堆案使人忙,身穿公服的荆宽,揉了揉眼睛,放下手中一份关于辖境内河渠沟防的公文,快步走出衙署公房,见着了陈平安,这位郡守大人只是抱拳而已,也没句客套话,不过脸上的笑意,不算少。

陈平安抬起双手,玩笑道:“两手空空就拜山头来了,回头荆大人去落魄山喝酒,我先自罚三杯。”

荆宽连忙摆手道:“去落魄山坐一坐毫无问题,喝茶就很好,陈先生现在就别跟我提喝酒了,上次在菖蒲河,够呛,喝得我现在闻到酒味就头疼。”

陈平安说道:“我就是来这边逛逛,不会耽误荆兄公务吧?”

荆宽说道:“要说客套话,作为一郡主官,今儿就是整天陪着陈先生闲逛,都是公务所在。可要说实诚点,衙署待客不周,忙里偷闲两刻钟,倒也不成问题。”

陈平安笑道:“那就带我随便逛逛衙署?两刻钟足够了。”

荆宽小有意外,不过这没什么,不算破例,说实话,陈先生不管有多少个身份,底sè还是儒家门生。

虽然双方其实只见过两次面,喝过一顿酒,荆宽对自己的这个感觉,十分笃定。

之后荆宽就带着陈平安逛过一座府衙的诸多公房,一路上,陈平安也会询问诸多提调学校、祀典驿递等诸多细节,也亏得荆宽是个极为勤政、并且喜欢且擅长追究琐碎细节的官员,否则还真未必能够当场答得上来那些可谓刁钻的问题。一问一答,两刻钟光yīn很快就过去,陈平安也逛遍了一座衙署,就此告辞离去,只说邀请荆兄得闲时去落魄山喝个小酒,他来

亲自下厨,桌上不劝酒。再就是问起如今作为宝溪郡首县的屏南县,新任县令是不是叫傅瑚,来自京城兵部车驾司辖下的驿邮捷报处。荆宽点头说是,还说此人是上任宝溪郡主官傅玉的弟弟,因为府县治所同城,荆宽经常跟这个下属碰头,不过暂时看不出这位首县主官的为政优劣。

陈平安就此离开衙署,上任宝溪郡太守傅玉,是京城世家子,他最早是跟着吴鸢一起来的小镇,属于最早进入骊珠洞天地界的大骊官吏,去年入京述职,升迁为詹事院少詹事,职掌左春坊,一等一的官身清贵。

可惜傅玉不是科场进士出身,翰林院,也未曾像刘洵美这种将种子弟投身沙场,缺少这两种履历,对于傅玉未来的升迁之路,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阻碍。

屏南县内有条河蜿蜒过境,河上有舟子撑船捕鱼,山中竹笋抽时,春涨一篙添水面。

今天傅瑚刚刚处理完一桩公务,不着急返回县衙那边,就让几个佐官胥吏先行打道回府,独自坐在河边开始垂钓,都是出门就备好了的。

兄长傅玉,刚好比傅瑚年长一轮。长兄为父,再加上傅玉仕途顺遂,平步青云,所以傅瑚很怕这个平日里总是不苟言笑的兄长。

毕竟捷报处的一把手,也才正七品,又是个无实权的小衙门,跟那遍地都是郎中的南薰坊相比,一个天一个地。

傅瑚一手持竿,另外手里攥着个羊脂玉的手把件,手心轻轻摩挲。

这次出京为官,离开那条本以为会在多待几年的帽带胡同,属于平调,不过处州本就是大骊上州,而屏南县又属于大骊王朝的上县,成为这个县的父母官,当然属于重用了。傅瑚与那位槐黄县的县令,即便到了刺史府邸,与几位太守说话,嗓门都是可以大一点的。先前等到公文传达到捷报处,在那边悠哉悠哉混日子的傅瑚一头雾水,起先误以为是父亲、或是兄长傅玉,暗中加了一把劲,帮忙运作,才得了这么个地方的实缺。

结果吃完一顿年夜饭 ,与傅玉一起熬夜守岁的时候,傅瑚鼓起勇气主动问起此事,兄长却摇头说不是他和家族的作为,直言自己只是詹事院少詹事,还没有这本事,能够靠着几句话,就决定一个大骊上县主官的人选。最后傅瑚就稀里糊涂的,来这处州屏南县走马上任了,辖境内多山多竹林。

傅瑚眼角余光瞥见一个头别玉簪的青衫男子,提着鱼竿,腰系一只鱼篓,缓缓而来,对方挑了个相邻钓点,有借窝的嫌疑,一看就是行家里手,傅瑚也不计较这些,天下钓客是一家,只要这家伙别眼红自己的鱼获,回头往水里砸石头就行。看来对方就是个半桶水,抛竿散饵了半天,也没条鱼上钩,主要是几次提竿都有点着急了,不跑鱼才怪,那人便放下鱼竿,挪步来傅瑚这边蹲着,伸长脖子看了眼鱼篓,再与傅瑚对视一眼,双方都懂,瞬间心领神会,各自点头一下,都不用废话半句,就算达成共识了,回头傅瑚会从鱼篓拿出几尾鱼,送给这个萍水相逢却钓技不精的同行。

如此一来,回家可以少挨顿骂。毕竟只要不空手而归,还能怪鱼情不好,与钓技关系不大。

那人开始没话找话,“这位兄弟,鱼线打结很有讲究啊,以前没见过,一开始就是奔着三五十斤重的大青鱼来的?”

傅瑚笑道:“想学?”

那人点头道:“只要兄弟愿意教,我就学。”

傅瑚便干脆收竿,与此人详细讲解绳结的诀窍,那人小鸡啄米,嗯嗯嗯,看样子是学到了。

傅瑚之后再次抛竿入水,发现这家伙也没有想回去继续钓鱼的意思,忍不住笑问道:“老哥,放心,等会儿我收竿,肯定让你随便挑两尾大点的鱼,你总这么盯着我算哪门子事,怕我提溜起鱼篓就跑路啊?不至于。”

蹲在一旁的男人却笑道:“钓鱼有三种境界,喜欢钓鱼,钓不着鱼。每次钓鱼,总能满载而归。钓鱼只是钓鱼,不求鱼获。再往上,还有一层境界,可遇不可求,得看钓鱼人的天资了。”

傅瑚笑道:“哦?还有一层更高境界?怎么讲,老哥你说说看。”

那人一本正经道:“比起钓鱼,更喜欢看人钓鱼。”

傅瑚竖起拇指,哈哈笑道:“拐弯抹角,原来是自夸,老哥可以。”

京城子弟,有那盛气凌人的,也有傅瑚这般和和气气的,用傅瑚的话说,就是靠着祖辈混口饭吃而已,成天只会拿寻常老百姓找乐子,跌份儿。

那人问道:“听兄弟的口音,不像是我们当地人。”

傅瑚点头道:“京城那边来的,做点小本买卖,混吃等死。老哥你呢,哪儿的人?”

“槐黄县那边的,来这边走亲戚。”

“槐黄县?离着咱们屏南县,可不算太近。”

“不算什么,以前当过窑工,经常上山砍柴烧炭,走这几步路,都不带喘气的。”

傅瑚笑道:“老哥聊天是要比钓鱼强些。”

那人也是个脾气不错的,被调侃一句反而蹲那儿傻乐呵。

傅瑚就觉得这哥们,能处。

傅瑚问道:“我姓傅,龙窑师傅的傅,老哥呢?”

那人笑答道:“我姓陈,耳东陈。”

傅瑚的家世,还没好到让他能够拥有家族扈从的地步,家族供奉,自然是有的,只是哪里轮得到他傅瑚,即便是兄长傅玉,除了出远门,平时在京城里边也不会每天跟着个练气士,再说了,在这处州,他傅瑚好歹也是个七品官,怕什么。

既然如此,牛气哄哄个什么劲儿,真有资格横着走的,是曹耕心,刘洵美这种,他们走在意迟巷,篪儿街,老人都不太在他们跟前摆谱的。至于傅瑚,只要是能够消磨光yīn的活计,比如钓鱼,还有鸽哨,傅瑚都喜欢,典型的不务正业,这就叫高不成低不就,胸无大志。

陈平安说道:咱们处州,可是个很容易升官的好地方,老一辈都说这里官运足,能出大官,而且口碑都不错。”

傅瑚撇撇嘴,“都说旧龙州,如今的新处州,各级官员精明能干,要我看啊,真也是真,呵。”

陈平安笑着说道:“就是?”

傅瑚摆摆手,“不聊这个,老哥你个老百姓,我一个满身铜臭的商贾,操这闲心不是吃饱了撑着嘛。”

陈平安说道:“我猜傅老弟的大致意思,是觉得处州各级官员,太会当官了?骨子里太把当官当回事了?事情也做,做得确实比别地官员更好,就只是官味重,骨子里的官威大,让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嗯,就像傅老弟教我的鱼线打结差不多,环环相扣。”

傅瑚转头望向这个串门走亲戚的男人,微有白发,面相看着还是年轻的,所以不好确定真实年龄,傅瑚笑了笑,随便敷衍一句,“大概不这样,也无法做到官运亨通,对吧?”

陈平安点点头,“傅老弟能够这么想,不去当个县老爷,真是可惜了。”

傅瑚犹豫了一下,说道:“陈老哥,咱俩投缘,我就与你透个底,方才诓你了,其实我是在县衙公门里边当差的,京城人氏,倒是没骗你,上个差事,是在一个叫驿邮捷报处的地儿,坐冷板凳,老哥听都没听说过吧?哈,清水衙门,名副其实的屁大地盘,谁要是放个响屁,整个衙门都听得见。最大的官帽子,也才是个七品,戏文上边说的芝麻官。”

交浅言深,在哪里不是忌讳。

陈平安微笑道:“傅老弟说话也风趣,跟钓技一般好。”

傅瑚懒洋洋道:“当个好官,不敢奢望,当个清官,摸着良心都敢说的。”

但是接下来这个姓陈的当地百姓,所说一席话,听得傅瑚头皮发麻。

只听那人神sè平静,看着河面,娓娓道来,“功过分开算,上任刺史魏礼,其实是有失职之处的,不在事,而在教化。清平狱讼、籍帐驿递、缉捕盗贼、河渠道路诸多事务,魏礼作为一州主官,当然都得管好,这是他的分内事,但是一州之政,按照大骊律,亦有宣风化以教养百姓的职责,这恰恰是京察大计和地方考评无法具体量化的,可能通过一州境内多了几个科场举子、进士,勉强可以看出些端倪,只是依旧远远不够,郡守似乎是一亲民之官,实则不然,作为封疆大吏的刺史大人,就更算不上了,一年到头,见不着多少的老百姓,虽说职责所在,在督导,在引领,在统筹,在调和,只是一个朝廷的官衙运转,只是从上到下,州府县三级官员,总不能心里边,人人只在做官一事上下功夫,否则要我来看,一个越是官吏干练、运转快速的衙署,隐藏、遮掩错误的本事就越好,就越是神不知鬼不觉,在那官吏手段蛮横 的地方,老百姓受了委屈,至少谁都知道受了委屈,旁人瞧见了,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但是在这处州,或者说以后的处州,可就不好说了,如车驾过路,自有人跟在车驾后边,帮忙抹平痕迹,主官不欲人知,人便不知。上边的朝廷庙堂,下边的老百姓,都不会知道,唯有官员同僚、上下级之间,早有默契,就如你我方才相视一眼,便知‘规矩’如何。所以我可以断言,如果以后的大骊朝廷,就是一个更大的处州官场,是很有问题的。在这件事上,前任刺史魏礼是留了一个看不见的烂摊子给了吴鸢。”

傅瑚怔怔无言。

让他倍感震惊的地方,不在于对方一口一个魏礼、吴鸢,随随便便直呼其名,甚至都不在于对方那些 的观点。

说实话,在京城官场,就说他当一把手的那个捷报处,私底下,说谁不是说,关起门来,骂几句六部尚书又如何,我要是谁谁谁就如何如何的空话废话大话,越是小衙门,相互信得过的同僚间,越是每天都有一箩筐。他傅瑚当年就特别喜欢跟那个闷葫芦的林正诚聊这些。

所以真正让傅瑚觉得震惊的地方,在于此人这番话,恰好说中了傅瑚的一桩心事,终于让他明白哪里不对劲了。

前不久一个刺史衙署专管文教的官员,喊上一州境内诸府县所有的县教谕,大致意思是刺史大人极为重视此事,专程腾出整个下午的时间,邀请诸位去衙署闲聊谈心,刺史大人说了,大家可以畅所欲言,多谈问题,多提意见,多说不满意的地方……这些都不算什么,最让当时也在场的傅瑚觉得别扭的地方,是那个官员,临了一句,说这等机会,在往年在别地,可都是不常见的,诸位都是读书人,应当珍惜这个机会,有幸见到了刺史大人,言语尽量简明扼要,少攀扯那些无关紧要的,刺史大人公务繁忙……

傅瑚倒是不怀疑那位从五品地方官的用心,肯定没有什么恶意,但恰恰是对方身上的那种“官味”,那种天经地义觉得官阶、等级就是一切的官场气息,让傅瑚这个在京城见惯了朝堂权贵、大官威严的世家子,都觉得极其不适应。

好不容易才回过神,傅瑚苦笑道:“娘亲唉,陈老哥,这种话可别乱说,说了也就说了,这儿就咱哥俩,你说过我听过就算,假装啥都没发生,千万千万别外传!”

你一个“老百姓”,可以不当回事,我也不管你到底是胆大心更大,还是读过几本书就喜欢扯这些有的没的。

可我傅瑚好歹是个正儿八经的县令,虽说肯定不至于因言获罪,但是被官场同僚听去了,还不得一年到头被穿小鞋?

见那人笑了笑,傅瑚就愈发心里边打鼓,莫非是个混山上的?毕竟这处州境内,山上修道的神仙确实为数不少。

傅瑚说道:“话说回来,陈老哥,就冲你这份见识和气魄,要是去当官,当个县令屈才了,得是府尊起步!”

陈平安微笑道:“傅老弟的眼光,比钓技更好啊。”

傅瑚乐得不行,不再那么心弦紧绷。

接下来见那人蹲着,双手插袖,轻声道:“傅老弟,我觉得这样不对,远远不够好,你觉得呢?”

傅瑚叹了口气,“陈老哥,还来?!那我就真得劝你一句了!”

那人主动接话道:“别咸吃萝卜淡操心?当着平头老百姓,操着朝廷一部正堂官的心思?”

傅瑚大笑不已,伸出手拍了拍那人的肩膀,“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傅老弟,可曾听说南丰先生?”

傅瑚摇摇头,打小就不爱读杂书,对付那些科场典籍就已经够累人了。

“那我跟你推荐这位老先生的几篇文章,估计你会喜欢,《越州赵公救灾记》和《宜黄县学记》,我觉得这就是天底下最好的道德文章,当然,这只是我个人见解。”

傅瑚无奈道:“好的好的,有空就去翻翻看。”

你咋个还跟我较真了呢。

接下来这个姓陈的,倒是不客气,扯起傅瑚的鱼篓,就开始“搬鱼”了。

得嘞,估计就是个在科举一道比较时运不济的穷书生,酸秀才?

亏得自己方才还觉得对方是个山上修道之人。

傅瑚忍不住打趣道:“陈老哥,魏大人如今在京城可是当了大官,新任刺史吴大人,更是厉害得很,以后有机会见着他们,敢不敢当面讲这些话啊?”

那个长褂布鞋的男人,已经走到自己位置,手持鱼竿,系好腰间鱼篓,微笑道:“也就是咱哥俩投缘,蹲着聊天也是开心事。”

“换成魏礼和吴鸢他们两个,这些个道理,我坐着说,他们得站着听。”

傅瑚闻言再次无言,朝那家伙竖起大拇指。

好家伙,看把你牛气的,你姓陈,咋个不叫陈平安呢?!

说话这一块,我傅瑚算是服气了,还是陈老哥你更高。

“欢迎傅老弟去落魄山那边做客,我家有座黄湖山,鱼更大。”

那人与傅瑚挥手作别,笑道:“对了,我叫陈平安,耳东陈,平平安安的平安。”

看网友对 第九百八十一章 后生可畏 的精彩评论

18 comments

  1. 油桃

    今天早点,不用熬夜等着看了

    沙发
  2. 匿名

    臭不可闻缠脚布啊

    板凳
  3. 右左

    看完了

    地板
  4. 匿名

    恭喜你,又看完一章了

    4楼
  5. 匿名

    这叫接地气,同志们啦

    5楼
  6. 匿名

    有点一目十行了

    6楼
  7. 匿名

    阿良人都快打架打软了吧

    7楼
  8. 匿名

    真他妈的又水了一天

    8楼
  9. 沙发🛋️啥

    9楼
  10. 陈十一

    似曾相识的剧情,以前写过吧

    10楼
  11. 匿名

    小宝瓶要出场了吗

    11楼
  12. 剑客

    落魄山的年轻山主,与落魄山的老厨子。
    就在山间小路上,双方的出拳速度堪称“惊世骇俗”,总之就是你一个蹦跳递拳,我一个摆头躲避,你一个黑虎掏心,我就还一个猴子摘桃,辗转腾挪,乌龟爬爬,尽显高手风采……
    亏得那双少年少女不曾亲眼目睹这场问拳,不然也就别再谈什么宗师风范陈剑仙、慈眉善目朱先生了。
    风流子弟江湖老,从少年悠悠到暮年,其实酒杯不曾空过,因为喝完杯中酒,就以故事续杯。——第九百七十九章 教拳与续杯

    12楼
  13. 三教辩论

    又一个小高潮要来了吗

    13楼
  14. 十七境

    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

    14楼
  15. 崔东山

    距离三教辩论又近了一步

    15楼
  16. 匿名

    看着像

    16楼
  17. 匿名

    水水水

    17楼
  18. 逼王陈平安

    本来看的好好的,谁知道最后无形中装了这么大一个比,逼王真不是白叫的

    18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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