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一章 陋巷处又有学塾

等到宁姚和叠嶂返回铺子这边后,叠嶂蓦然停步,不敢再往前走。

因为叠嶂对那个突然出现自己店铺门口的男人,很敬畏。

对方可是出了名生人勿近的大剑仙左右。

寻常别洲剑修,在家乡的脾气再不好,到了剑气长城,都得收一收脾气。

左右前辈不一样,刚到剑气长城那边,就有一位驻守城头的本土仙人境剑仙,试图问剑被视为浩然天下剑术最高之人的左右,结果左右前辈就只回了一句话,“我的剑术,你学不会,但是有件事,可以学我,打不过的架,就干脆别打。”

当时一旁的隐官大人也跟了句,“好像是唉。”

那场万众瞩目的城头切磋,就没打起来。

这会儿震撼过后,叠嶂又充满了好奇,为何对方会如此收敛剑气,举城皆知,剑仙左右,从来剑气萦绕全身。大战之中,以剑气开路,深入妖族大军腹地是如此,在城头上独自砥砺剑意,也是如此。

但是今天的浩然天下剑术最高者,一身剑气收敛,破天荒没有流露半点。

宁姚便带着叠嶂再逛街去了。

宁姚是得知文圣老先生已经离开,这才返回,不曾想左右还没走。

老先生临走之时,还专程与她打了声招呼,道了声谢,宁姚其实自己这会儿也犯迷糊,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事情,是需要被一位文圣老前辈道谢的。

关于陈平安跟左右之间的微妙关系,宁姚不难理解两人各自的所思所想,所以也没在陈平安这边说左右什么。

她说什么都不合适,何况陈平安在人生大事上,自有主见,根本不用她宁姚指手画脚,出谋划策都不用。

叠嶂实在忍不住心中好奇,走远了后,以心湖涟漪询问宁姚,“陈平安认识左大剑仙?”

宁姚点头道:“早就认识了。”

陈平安那本山水游记上,都有写,篇幅还不小。

叠嶂笑道:“能不能多讲讲?”

宁姚摇头道:“不能。”

叠嶂扯着宁姚的袖子,轻轻晃荡起来,明摆着是要撒娇了,可怜兮兮道:“宁姐姐,你随便讲讲,总有能讲的东西。”

宁姚想了想,“你还是回头自己去问陈平安,他打算跟你合伙开铺子,刚好你可以拿这个作为条件,先别答应。”

叠嶂很快琢磨出言语之中的意思,宁姚分明给自己挖了个陷阱,叠嶂气笑道:“我就没打算答应跟他合伙做买卖啊,宁姚,你给我适可而止啊。”

宁姚笑道:“真不是我胳膊肘往外拐,实在是陈平安说得对,你做生意,不够灵光,换成他来,保证细水长流,财源广进。”

叠嶂皱了皱眉头,欲言又止。

宁姚瞥了眼她,一下子就知道她心中所想,解释道:“陈平安身上带着一件方寸物,两件咫尺物,除了家乡寻常酒水和一堆竹叶,便空荡荡了,几乎什么都没带,要真只是为了在这剑气长城,学那跨洲渡船的众多商贾,靠卖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从我们剑修手上挣得神仙钱,他陈平安就不会如此暴殄天物,早就塞得满满当当了。所以陈平安想要与你合伙做买卖,只挣良心钱,习惯使然,陈平安从小就喜欢挣钱,不纯粹是喜欢有钱,这一点,我必须为他打一声抱不平。”

叠嶂如释重负,重新有了笑脸,“这就好。不然我可要当面骂他猪油蒙心了,这个刚认的朋友不当也罢。”

老秀才走后没多久。

左右就已经将手中酒壶轻轻放在椅子上。

喝酒本就不喜欢,压制一身剑气也麻烦。

天底下嫌弃自身剑气太多的,左右是独一份。

陈平安还在小口喝着酒,瞧着还挺优哉游哉。

左右冷笑道:“没了先生偏袒,假装镇定从容,辛苦不辛苦?”

陈平安坚决不说话。

左右问道:“之前不知道先生会来剑气长城,你请陈清都出山,没有问题,如今先生来了,你为何不主动开口,答应与否,是先生的事情,问与不问,是你这个学生的礼数。”

陈平安也放下酒壶在椅子上,双手笼袖,身体前倾,望着那条正在翻修的街道,轻声道:“先生如今怎么个情况,我又不是不清楚,开这个口,让先生为难吗?先生不为难,学生心里不会良心不安吗?哪怕我心里过意得去,给整座剑气长城惹来麻烦,牵一发而动全身,直接导致双方大战开幕,先生离去之时,岂会真的不为难?”

左右点点头,算是认可这个答案。

先生多愁思,弟子当分忧。

左右记起那个身材高大的茅小冬,记忆有些模糊了,只记得是个一年到头都一本正经的求学年轻人,在众多记名弟子当中,不算最聪明的那一撮,治学慢,最喜欢与人询问学问疑难,开窍也慢,崔瀺便经常笑话茅小冬是不开窍的榆木疙瘩,只给答案,却从来不愿细说,只有小齐会耐着性子,与茅小冬多说些。

左右缓缓道:“早年茅小冬不愿去礼记学宫避难,非要与文圣一脉捆绑在一起,也要陪着小齐去宝瓶洲创建山崖书院。当时先生其实说了很重的话,说茅小冬不该如此私心,只图自己良心安放,为何不能将志向拔高一筹,不应该有此门户之见,若是可以用更大的学问裨益世道,在不在文圣一脉,并不重要。然后那个我一辈子都不怎么瞧得起的茅小冬,说了一句让我很佩服的言语,茅小冬当时扯开嗓子,直接与先生大喊大叫,说弟子茅小冬生性愚钝,只知先尊师,方可重道无愧,两者顺序不能错。先生听了后,高兴也伤心,只是不再强求茅小冬转投礼圣一脉了。”

陈平安重新拿起酒壶,喝了口酒,“我两次去往大隋书院,茅师兄都十分关心,生怕我走上歧路,茅师兄讲理之时,很有儒家圣人与夫子风范。”

左右笑了笑,“那你是没见到他给我勒紧脖子、说不出话来的模样,与自家先生说话,道理再好,也不能喷先生一脸口水。你说呢?小师弟!”

陈平安悄悄将酒壶放回椅子上,只敢嗯了一声,依旧打死不多说一个字。

左右站起身,一手抓起椅子上的酒壶,然后看了眼脚边的食盒。

陈平安站起身,说道:“我自己掏钱。”

左右又看了眼陈平安。

陈平安只得继续道:“以后也是如此。”

左右这才准备离去。

陈平安突然说道:“希望没有让师兄失望。”

左右沉默片刻,缓缓道:“还好。”

陈平安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好。”

左右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从今日起,若有人与你说些yīn阳怪气的言语,说你只是因为出身文圣一脉,得了无数庇护,才有今日成就,你不用与他们废话,直接飞剑传讯城头,我会教他们做人。”

陈平安无言以对。

实在是有些不太适应。

左右停顿片刻,补充道:“连他们爹娘长辈一起教。”

陈平安见到左右好像有些不耐烦,瞅着是要先教自己剑术了,想起野修当中广为流传的那句死道友不死贫道,只好赶紧点头道:“记下了。”

左右不再辛苦压制自身剑气,化虹远去城头。

从城池到城头,左右剑气所至,充沛天地间的远古剑意,都让出一条稍纵即逝的道路来。

到了城头,左右握酒壶的那只手,轻轻提了提袖子,里边装着一部装订成册的书籍,是先前陈平安交给先生,先生又不知为何却要偷偷留给自己,连他最疼爱的关门弟子陈平安都隐瞒了。

左右以剑气隔绝出一座小天地,然后一边喝酒,一边看书。

将那本书放在身前城头上,心意一动,剑气便会翻书。

左右不知不觉喝完了壶中酒,转头望向天幕,先生离别处。

先生自从成为人间最落魄的儒家圣贤后,始终笑容依旧,左右却知道,那不是真开怀,弟子流散,漂泊不定,先生在愧疚。

唯有见到那个架子比天大、如今才愿意认他做先生的小师弟后,先生哪怕笑容不多,言语不多,哪怕已经分别,此刻注定正在笑开颜。

那个陈平安可能不清楚,若是他到了剑气长城,听说自己身在城头之后,便要匆匆忙忙赶来自己跟前,称呼大师兄。

自己才会失望。

小齐怎么会选中这么一个小师弟?

若是悄悄在家乡建造了祖师堂,悬挂了先生画像,便要主动与自己邀功言语一番,自己更会失望。

先生为何要选中这么一位关门弟子?

若是觉得左右此人剑术不低,便要学剑。

左右就会最失望。

自己为何要承认这么一位师弟?

但是都没有。

那就是左右心中期待百年的那个小师弟了。

甚至比自己最早只存在于想象中的小师弟形象,还要更好些。

当年蛟龙沟一别,他左右曾有言语未曾说出口,是希望陈平安能够去做一件事。

不曾想,陈平安不但做了,而且做得很好。

走过三洲,看遍山河。

所以左右看过了书上内容,才明白先生为何故意将此书留给自己。

所以此时此刻,左右觉得早先在那店铺门口,自己那句别别扭扭的“还好”,会不会让小师弟感到伤心?

若是当时先生在场,估计又要打人了吧。

左右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天地之道,博厚也,高且明也,悠也久也。

惜哉我心之忧,日月逾迈,若弗云来。

————

在左右没出剑就离开后,陈平安松了口气,说不紧张那是自欺欺人,赶忙收拾了椅凳放回铺子,自己就坐在门槛上,等着宁姚和叠嶂返回。

左右来时,悄无声息,去时却没有刻意掩饰剑气踪迹。

所以剑气长城那边的大半剑仙,应该都清楚左右这趟离开城头的动静了。

何况之前左右正大光明地坐在店铺门口,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言语。

老秀才在弟子左右现身之前,其实施展了神通,遮蔽天地,只让店铺那边知晓。

左右到了之后,老秀才便撤掉了术法。

文圣一脉,从来多虑,多虑之后行事,历来果决,故而看似最不讲理。

宁姚跟叠嶂返回这边,陈平安起身笑道:“我在此待客,麻烦叠嶂姑娘了。”

叠嶂笑问道:“老先生的身份,我不问,但是左大剑仙,为何要主动来此与你饮酒,我得问问看,免得以后自己的铺子所有家当,莫名其妙没了,都不知道找谁诉苦。”

陈平安说道:“左右,是我的大师兄,先前居中而坐,是我们两人的先生,浩然天下儒家文圣。”

在剑气长城,反正靠山什么的,意义不大,该打的架,一场不会少,该去的战场,怎么都要去。

更何况学生崔东山说得对,靠自己本事挣来的先生、师兄,没必要故意藏藏掖掖。

叠嶂默默走入铺子。

没法子聊天了。

宁姚与陈平安一起坐在门槛上,轻声道:“所幸如今老大剑仙亲自盯着城头,不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去往南边。不然下一场大战,你会很危险。妖族那边,算计不少。”

陈平安笑道:“先生与左师兄,都心里有数。”

宁姚点点头,“接下来做什么?”

陈平安说道:“勤快修行,多炼气,争取早点跻身洞府境,将初一十五彻底大炼为本命物,同时磨砺金身境,一旦跻身远游境,厮杀起来,会便利许多,不过这两件事,暂时都很难达成。其中只说凑足五行之属本命物,就是登天之难。金、火两件本命物,可遇不可求,实在不行,就不去刻意追求太高的品秩,总要先搭建成长生桥,应对下一场大战。宁姚,这件事,你不用劝我,我有过很仔细的权衡利弊,当下三件本命物的品秩,不谈修行路上其它事宜,只说本命物,其实已经足够支撑我走到地仙,甚至是玉璞境,此事不能太过苛求圆满,修行路上,确实不能太慢,不然迟迟无法跻身中五境练气士,难免灵气涣散,武学境界却到了七境,一口纯粹真气运转起来,或多或少要与灵气相冲,其实会拖累战力。在这期间……”

说到这里,陈平安愁眉不展,叹了口气,“还要跟师兄学剑啊。”

宁姚说道:“不也挺好,左前辈本就是最适合、也是最有资格教你剑术的人,别忘了,你师兄自己就不是什么先天剑胚。”

陈平安无奈道:“总不能隔三岔五在宁府躺着喝药吧。”

宁姚笑道:“没事啊,当年我在骊珠洞天那边,跟你学会了煮药,一直没机会派上用场。”

陈平安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我又不是没见过你亲手煮药,你敢煮,我也不敢喝啊。”

宁姚啧啧道:“认了师兄,说话就硬气了。”

陈平安立即苦兮兮说道:“我喝,当酒喝。”

叠嶂看着门口那俩,摇摇头,酸死她了。

陈平安想起一事,转头笑道:“叠嶂姑娘,只要我能帮铺子挣钱,咱们四六分账如何?”

叠嶂笑道:“你会不会少了点?”

陈平安说道:“那就只好三七了?叠嶂姑娘,你做生意,真的有些剑走偏锋了,难怪生意这么……好。”

叠嶂给气得说不出话来。

宁姚有些幸灾乐祸。

陈平安笑道:“这杂货铺子,神仙也难挣额外钱,我知道自己这次要在剑气长城久留,便多带了些家乡寻常的酒水,不如咱们合伙开个小酒肆,在铺子外边只需要多搁些桌椅凳子,不怕客人多了没座位,只要酒好,蹲地上喝,也是好滋味。”

叠嶂好奇道:“你自己都说了是普通的市井酒酿,哪怕咱们这边酒鬼多,可就算铺子卖得出去,也有个卖完的时候,再说价格卖高了,容易坏人品,我可没那脸皮坑人。”

陈平安捻出一枚绿竹叶子,灵气盎然,苍翠欲滴,“往酒壶里一丢,价格就嗖嗖嗖往上涨了。不过这是咱们铺子贩卖的第一等酒水,次一等的,买那大酒缸,稍稍多放几片竹叶,我还有这个。”

陈平安摊开手心,是一只与魏檗借来的酒虫,谈买卖,岂不是伤感情。酒虫此物,哪怕是在浩然天下,都算是可遇不可求的珍稀之物,魏檗也是开了三场神灵夜游宴,加上有过暗示,才终于有某位山水神祇忍痛割爱,再加上魏檗的又有暗示,将这位神灵能够缺席第四场夜游宴,作为补偿,这才舍得上贡一只酒虫。

陈平安胸有成竹道:“我试过了,光有酒虫,依旧算不得多好的醇酿,比那价格死贵的仙家酒水,确实还是逊sè很多,再加竹叶,酒水味道,便有了云泥之别。所以咱们铺子在开张之前,要尽量多收些价格低廉的最寻常酒水,越多越好,先囤起来,数量凑够了,我们再开门迎客,我们自己买酒,估计压不下价,买多了,还要惹人怀疑,所以可以给晏琢和陈三秋一些分红,意思意思就成了,不用给他们太多,他们有钱,咱俩才是兜里没钱的人。”

宁姚斜靠铺子大门,看着那个聊起生意经便格外神采奕奕的家伙。

叠嶂有些犹豫,不是犹豫要不要卖酒,这件事,她已经觉得不用怀疑了,肯定能挣钱,挣多挣少而已,而且还是挣有钱剑仙、剑修的钱,她叠嶂没有半点良心不安,喝谁家的酒水不是喝。真正让叠嶂有些犹豫不决的,还是这件事,要与晏胖子和陈三秋攀扯上关系,按照叠嶂的初衷,她宁肯少赚钱,成本更高,也不让朋友帮忙,若非陈平安提了一嘴,可以分红给他们,叠嶂肯定会直接拒绝这个提议。

陈平安也不着急,收起了酒虫入袖,将竹叶收入咫尺物,竹叶竹枝一大堆,都带来剑气长城了,他微笑道:“叠嶂姑娘,我冒昧说一句啊,你做买卖的脾气,真得改改,在商言商的事情,若是自己觉得是那亏盈不定的买卖,最好不要拉上朋友,这是对的,可这种稳赚不赔的买卖,还不喊上朋友,就是咱们不厚道了。不过没关系,叠嶂姑娘要是觉得真不合适,咱们就酒肆开得小些,无非是成本稍高,前边少囤些酒,少赚银子,等到大把的银子落袋为安,我们再来商量此事,完全不需要有顾虑。”

叠嶂似乎陷入了一个新的纠结境地,担心自己拒绝了对方实打实的好意,陈平安心中会有芥蒂。

陈平安笑问道:“那就当谈妥了,三七分账?”

叠嶂笑道:“五五分账。酒水与铺子,缺一不可。”

陈平安却说道:“我扛着桌椅板凳随便在街上空地一摆,不也是一座酒肆?”

叠嶂道:“我就不信宁姚丢得起这个脸,就算宁姚不在乎,你陈平安真舍得啊?”

陈平安有些无言以对。

宁姚正要说话。

叠嶂急匆匆道:“宁姚!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可不能有了男人就忘了朋友!”

宁姚原本想说我连帮着吆喝卖酒都无所谓,还在乎这个?

只是叠嶂都这么讲了,宁姚便有些于心不忍。

于是最后砍价看到了四六分账。

理由是陈平安说自己连胜四场,使得这条大街声名远播,他来卖酒,那就是一块不花钱的金字招牌,更能招徕酒客。

叠嶂是真有些佩服这个家伙的挣钱手腕和脸皮了。

不过叠嶂最后还是问道:“陈平安,你真的不介意自己卖酒,挣这些琐碎钱,会不会有损宁府、姚家长辈的脸面?”

陈平安笑着反问道:“叠嶂姑娘,忘记我的出身了?不偷不抢,不坑不骗,挣来一颗铜钱,都是本事。”

宁姚忍着笑。

估计这个掉钱眼里的家伙,一旦铺子开张却没有销路,起先无人愿意买酒,他都能卖酒卖到老大剑仙那边去。

叠嶂沉默许久,小声道:“我觉得咱们这酒铺,挺坑人啊。”

陈平安挥挥手,大言不惭道:“价格就在那儿写着,爱买不买,到时候,销路不愁,卖不卖都要看咱俩的心情!”

叠嶂这才稍稍安心。

挣大钱买宅子,一直是叠嶂的愿望,只不过叠嶂自己也清楚,怎么挣钱,自己是真不在行。

叠嶂本以为谈妥了,陈平安就要与宁姚返回宁府那边,不曾想陈平安已经站在柜台那边,拿过了算盘,叠嶂疑惑道:“不就是买酒囤起来吗?很简单的事情,我还是做得来的。”

陈平安一脸震惊,这次真不是假装的了,气笑道:“天底下有这么容易做成的买卖吗?!叠嶂姑娘,我都后悔与你搭伙了!你想啊,与谁买散酒,总得挑选一些个生意冷清的酒楼酒肆吧?到时候怎么杀价,咱们买多了如何个降价,怎么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得先琢磨些?怎么先定死了契约,省得见我们铺子生意好了,对方反悔不卖酒了,就算不卖,如何按约赔偿咱们铺子,林林散散,多了去,我估计你一个人,肯定谈不成,没法子,我回头覆了张面皮,你就在旁边看着,我先给你演示一番。何况这些还只是与人买酒一事的粗略,再说那铺子开张,先请哪些瞧着挺像是过路客的酒客来壮声势,什么境界的剑修,不得划出个三五六来,私底下许诺白给他们到底几壶千金难买的上等竹叶酒水,让哪位剑仙来负责瞎喊着要包下整座铺子的酒水,才比较合适,不露痕迹,不像是那托儿,不得计较计较啊,挣钱之后,与晏胖子陈三秋这些个酒鬼朋友,如何亲兄弟明算账,咱们可是小本买卖,绝对不能记账,总得早早有个章程吧……”

叠嶂气势全无,越来越心虚,听着陈平安在柜台对面滔滔不绝,念叨不休,叠嶂都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真不适合做买卖了。

她怎么突然觉得比练剑难多了啊?

宁姚站在柜台旁边,面带微笑,嗑着瓜子。

所以到最后,叠嶂怯生生道:“陈平安,咱们还是三七分吧,你七我三就行。”

陈平安刚要点头答应。

结果立即挨了宁姚一手肘,陈平安立即笑道:“不用不用,五五分账,说好了的,做生意还是要讲一讲诚信的。”

陈平安侧过身,丢了个眼sè给叠嶂,我讲诚信,叠嶂姑娘你总得讲一讲诚意吧,不如各退一步,四六分账。

叠嶂点点头,然后对宁姚一脸无辜道:“宁姚,陈平安偷偷对我挤眉弄眼,不知道啥个意思。”

陈平安又挨了一手肘,呲牙咧嘴对叠嶂伸出大拇指,“叠嶂姑娘做生意,还是有悟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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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comments

  1. 匿名

    嘀嘀嘀

    沙发
  2. 匿名

    哒哒哒

    板凳
  3. 匿名

    嘟嘟嘟

    地板
  4. ......
  5. 一晃两年多,一晃十几年

    剑来.第三章.日出:
    陈平安放缓脚步,屋内响起中年人的醇厚嗓音,“日出有曜,羔裘如濡。”

    随后便有一阵齐整清脆的稚嫩嗓音响起,“日出有曜,羔裘如濡。”

    陈平安抬头望去,旭日东升,煌煌泱泱。
    ……
    蒙学孩童正在摇头晃脑,按照先生的要求,娴熟背诵一段文章:“惊蛰时分,天地生发,万物始荣。夜卧早行,广步于庭,君子缓行,以便生志……”
    ……

    只见那位先生始终站在门口,身影沐浴在阳光中,远远望去,恍若神人。

    51楼
  6. 这还有问?当然是平安的山水游记啊,一个人最重要的是什么?当然是Ta一生经历过什么啦

    52楼
  7. 落魄山主陈平安

    不许胡思乱想。我这辈子可能很难成为修为多高的人,一山总有一山高,只能努力再努力,去一步步完成约定,但是陈平安肯定是天底下最喜欢宁姚的人,这件事,早就不需要努力了。

    53楼
  8. 匿名

    …..还想着陈平安去蛮荒天下浪一浪

    54楼
  9. 平平安安

    我去,那么快

    55楼
  10. 好人陈皮皮

    总管没短,善。剑气长城撒文脉种子,善。陈皮皮怕媳妇,大善!

    56楼
  11. 我是老师父

    不用谢,77pp.top有很多好看的m部

    57楼
  12. 平平安安

    日出有耀……请回看第三章,这是齐先生教学生的时候念的,这是想齐先生了,又有继承齐先生遗志的意思。

    58楼
  13. 酒名竹海

    感觉更有气量一些

    59楼
  14. 阿良不良

    打完,手工

    60楼
  15. 匿名

    最后,是黄帝内经里的

    61楼
  16. 春城无梦

    世间痴情男子,大多喜欢喝那断肠酒,真正持刀割断肠的人,永远是那不在酒碗边上的心上人。

    62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