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章 前辈我让你三拳吧

这一路逛荡,经过了桃枝国却不去拜访青磬府,黑衣小姑娘有些不开心,绕过了传说中经常剑光嗖嗖嗖的金乌宫,小丫头心情就又好了。

小姑娘的心情,是那天上的云。

这天在一座处处都是新鲜事儿的仙家小渡口,终于可以乘坐腾云驾雾的渡船,去往春露圃了!这一路好走,累死个人。

黑衣小姑娘站在大竹箱里边,瞪圆了眼眸,她差点没把眼睛看得发酸,只可惜双方事先约好了,到了修士扎堆的地方,她必须站在箱子里边乖乖当个小哑巴,大竹箱里边其实没啥物件,就一把从没见他拔出鞘的破剑,便偷偷踹了几脚,只是每次当她想要去蹲下身,拔出鞘来看看,那人便要开口要她别这么做,还吓唬她,说那把剑忍你很久了,再得寸进尺,他可就不管了。

这让她有些憋屈了好久,这会儿便抬起一只手,犹豫了半天,仍是一板栗砸在那家伙后脑勺上,然后开始双手扶住竹箱,故意打瞌睡,呼呼大睡的那种,书生一开始没在意,在一座铺子里边忙着跟掌柜的讨价还价,购买一套古碑拓本,后来小姑娘觉得挺好玩,卷起袖子,就是砰砰砰一顿敲板栗,白衣书生走出铺子后,花了十颗雪花钱买下那套总计三十二张碑拓,也没转头,问道:“还没完了?”

黑衣小姑娘一条胳膊僵在空中,然后动作轻柔,拍了拍那书生肩膀,“好了,这下子纤尘不染,瞧着更像是读书人喽。姓陈的,真不是我说你,你真是榆木疙瘩半点不解风情唉,大江之上拦下了那艘楼船,上边多少达官显贵的妇人良家女,瞧你的眼神都要吃人,你咋个就登船喝个茶酒?她们又不是真吃人。”

陈平安却转移话题,说道:“你打了我十六下,我记在账本上,一下一颗雪花钱。”

小丫头双手环胸,踮起脚跟站在书箱中,嗤笑道:“小钱钱,毛毛雨!”

陈平安带着她一起登上了那艘渡船。

这么背着个小精怪,还是有些引人注目。

不过瞧来的视线多轻视讥讽,出门在外,修道之人,能够以一头山中君作为坐骑翻山越岭、骑着蛟龙入水翻江倒海,那才是大豪杰,真神仙。

陈平安觉得挺好。

谷雨时节,经常昼晴夜雨,雨生百谷,天地万物清净明洁,其实适合徒步赶路欣赏沿路山水。

只是陈平安还是希冀着能够赶上春露圃那场集会的尾巴,自己这个包袱斋,不能总是游手好闲。

黑衣小姑娘还是依依不饶,“上楼船那边喝个茶水也好啊,我当时在岸边可是瞧得真切,有两位妙龄衣裙华美的女子,模样真是不差,这可是红袖添香的好事唉。”

陈平安轻声笑道:“你要是个男的,我估摸着在哑巴湖那边待久了,你迟早要见sè起意,为祸一方,若是那个时候被我撞见,青磬府抓你去当河婆,或是给金乌宫掳去当丫鬟,我可不会出手,只会在一旁拍手叫好。”

黑衣小姑娘气得一拳打在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肩头,“胡说,我是大水怪,却从不害人!吓人都不稀罕做的!”

陈平安不以为意,“又是一颗雪花钱。”

小丫头就要给那后脑勺来上一拳,不曾想那人说道:“打头的话,一下一颗小暑钱。”

小姑娘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家底,刨开那颗算是给自己赎身的谷雨钱,其实所剩不多了。

难怪那些路过哑巴湖的江湖人,经常念叨那钱财便是英雄胆啊。

她皱着眉头,想了想,“姓陈的,你借我一颗谷雨钱吧?我这会儿手头紧,打不了你几下。”

陈平安干脆就没搭理她,只是问道:“知道我为什么先前在那郡城,要买一坛酸菜吗?”

小姑娘疑惑道:“我咋个知道你想了啥。是这一路上,腌菜吃完啦?我也吃得不多啊,你恁小气,每次夹了那么一小筷子,你就拿眼神瞧我。”

陈平安笑了笑,“听说酸菜鱼贼好吃。”

小姑娘觉得自己真是聪明,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她泫然欲泣,蹲在竹箱中默默擦拭眼泪,她又机灵又命苦啊。

只是到了渡船底层房间,那家伙放下竹箱后,她便一个蹦跳离开,双手负后,一脸嫌弃,啧啧道:“寒酸!”

陈平安摘了斗笠,桌上有茶水,据说是渡口本地特产的绕村茶,别处喝不着,便倒了一杯,喝过之后,灵气几无,但是喝着确实甘甜清冽。相传在渡口创建之前,曾有一位辞官隐士想要打造一座避暑宅邸,开山伐竹,见一小潭,当时只见朝霞如笼纱,水尤清冽,烹茶第一,酿酒次之。后来慕名而来者众,其中就有与文豪经常诗词唱和的修道之人,才发现原来此潭灵气充裕,可都被拘在了小山头附近,才有了一座仙家渡口,其实离着渡口主人的门派祖师堂,相距颇远。

陈平安开始双手剑炉走六步桩,小姑娘坐在椅子上,摇晃双腿,闷闷道:“我想吃渡口街角店铺的那个龟苓膏了,凉凉苦苦的,当时我只能站在竹箱里边,颠簸得头晕,没尝出真正的滋味来,还不是怪你喜欢乱逛,这里看那里瞧,东西没买几件,路没少走,快,你赔我一份龟苓膏。”

陈平安置若罔闻。

小姑娘其实也就是闷得慌,随便聊点。

可是当那白衣书生又开始来回瞎走,她便知道自己只能继续一个人无聊了。

她跳下椅子,一路拖到窗口那边,站上去,双臂环胸。渡船有两层楼,那家伙吝啬,不愿意去视野更好的楼上住着,所以这间屋子外边,经常会有人在船板上路过,栏杆那边还有三三两两的人待着,也是让她心烦,这么多人,就没一个晓得她是哑巴湖的大水怪。

渡船缓缓升空,她摇摇晃晃,一下子心情大好,转头对那人说道:“飞升了飞升了,快看,渡口那边的铺子都变小啦!米粒小!”

这可是这辈子头回乘坐仙家渡口,不晓得天上的云海能不能吃,在哑巴湖水底待了那么多年,一直疑惑来着。

那人只是在屋子里边来回走。

渡船栏杆那边的人不少,聊着许多新近发生的趣事,只要是一说到宝相国和黄风谷的,小姑娘就立即竖起耳朵,格外用心,不愿错过一个字。

有人说那黄风谷的黄袍老祖竟然身死道消了,却不是被金乌宫宫主的小师叔一剑斩杀,好像黄袍老祖是因此受了重伤,然后被宝相国一位过路的大德高僧给降服了,但是不知为何,那位老僧并未承认此事,却也没有透露更多。

小姑娘气得摇头晃脑,双手挠头,如果不是姓陈的白衣书生告诉她不许对外人胡乱张嘴,她能咧嘴簸箕那么大!

她真的很想对窗户外边大声嚷嚷,那黄袍老祖是给我们俩打杀了的!

小姑娘委屈得转过头,压低嗓音,“我可以现出真身,自己剐下几斤肉来,你拿去做水煮鱼好了,然后你能不能让我与那些人说上一说啊,我不会说你打杀了黄袍老祖,只说我是哑巴湖的大水怪,亲眼瞧见了那场大战。”

那人却不近人情,“急什么,以后等到有人写完了志怪小说或是山水游记,版刻出书了,自然都会知道的。说是你一拳打死了黄袍老祖都可以。”

小姑娘想了想,还是眼神幽怨,只不过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好在那人还算有点良心,“渡船这边一楼房间,不附赠山上邸报,你去买一份过来,如果有先前没卖出去的,也可以买,不过如果太贵就算了。”

小姑娘哦了一声,只要能够在渡船外边多走几步,也不亏,跳下椅子,解下包裹,自己掏出一只锦霞灿烂宝光外泻的袋子,那人已经一拂袖,关上了窗户,并且丢出了一张龟驼碑符箓,贴在窗户上。小姑娘见怪不怪,从小袋子取出一把雪花钱,想了想,又从袋子里边捡出一颗小暑钱,这个过程当中,袋子里边叮当作响,除了神仙钱外,还装满了乱七八糟的小巧物件,如那串当年送人的雪白铃铛一样,都是她这么多年辛苦积攒下来的宝贝,然后她将袋子放回包裹,就那么随便搁在桌上,出门的时候,提醒道:“行走江湖要老道些啊,莫要让蟊贼偷了咱们俩的家当,不然你就喝西北风去吧!”

陈平安笑道:“呦,今儿出手阔气啊,都愿意自己掏钱啦。”

走到屋门那边黑衣小姑娘一挑眉,转头道:“你再这样拐弯说我,买邸报的钱,咱俩可就要对半分了!”

那人果然立即闭嘴。

黑衣小姑娘叹了口气,老气横秋道:“你这样走江湖,怎么能让那些山上仙子喜欢呢。”

陈平安走桩不停,笑道:“老规矩,不许胡闹,买了邸报就立即回来。”

约莫一炷香后,小姑娘推开了门,大摇大摆回来,将那一摞邸报重重拍在了桌上,然后在那人背对着自己走桩的时候,赶紧呲牙咧嘴,然后嘴巴微动,咽了咽,等到那人转头走桩,她立即双臂环胸,端坐在椅子上。

陈平安停下拳桩,取出折扇,坐在桌旁,瞥了她一眼,“有没有买贵了?”

她讥笑道:“我是那种蠢蛋吗,这么多珍贵的山上邸报,原价两颗小暑钱,可我才花了一颗小暑钱!我是谁,哑巴湖的大水怪,见过了做买卖的生意人,我砍起价来,能让对方刀刀割肉,揪心不已。”

陈平安有些无奈,翻翻捡捡那些邸报,有些还是前年的了,若是按照正常市价,总价确实需要一颗小暑钱,可邸报如时令蔬果,往往是过期作废,这么多邸报瞧着是多,可其实半颗小暑钱都不值。这些都不算什么,生意是生意,只要你情我愿,天底下就没有只有该我赚的买卖。可是有些事情,既然不是买卖了,那就不该这么好说话。

眼前这个小姑娘,其实很好。

确实一根筋,傻乎乎的,但是她身上有些东西,千金难买。就像嘴唇干裂渗血的年轻镖师,坐在马背上递出的那只水囊,陈平安哪怕不接,也能解渴。

小丫头在外边给人欺负得惨了,她似乎会认为那就是外边的事情,踉踉跄跄返回开了门之前,先躲在廊道尽头的远处,蹲在墙根好久才缓过来,然后走到了屋子里边,不会觉得自己身边有个……熟悉的剑仙,就一定要如何。

大概她觉得这就是自己的江湖?自己在江湖里边积攒下来的未来书上故事之一,有些必须写在书上,有些糗事小事就算了,不用写。

陈平安背靠椅子,手持折扇,轻轻扇动阵阵清风,“疼,就嚷嚷几声,我又不是那个帮你写故事的读书人,怕什么。”

黑衣小姑娘一下子垮了脸,一脸鼻涕眼泪,只是没忘记赶紧转过头去,使劲咽下嘴中一口鲜血。

陈平安笑问道:“具体是怎么个回事?”

小丫头抬起双手,胡乱抹了把脸,低着头,不说话。

陈平安微笑道:“怎么,怕说了,觉着好不容易今天有机会离开竹箱,一个人出门短暂游玩一趟,结果就惹了事,所以以后就没机会了。”

其实一起走过了这么多的山山水水,她从来没有惹过事。

就只是睁大眼睛,她对这个离开了黄风谷和哑巴湖的外边广袤天地,充满了好奇和憧憬。

黑衣小姑娘轻轻点头,病恹恹的。

陈平安合起折扇,笑道:“说说看。这一路走来,你看了我那么多笑话,你也该让我乐呵乐呵了吧?这就叫礼尚往来。”

小姑娘趴在桌上,歪着脑袋贴在桌面上,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擦拭桌面,没有心结,也没有愤懑,就是有些米粒儿大小的忧愁,轻轻说道:“不想说唉,又不是啥大事。我是见过好多生生死死的大水怪,见过很多人就死在了哑巴湖附近,我都不敢救他们,黄袍老祖很厉害的,我只要一出去,救不了谁,我自己也会死的,我就只能偷偷将一些尸骸收拢起来,有些,会被人哭着搬走,有些就那么留在了风沙里边,很可怜的。我不是怕死,就是怕没人记得我,天下这么多人,还没有一个人知道我呢。”

陈平安身体前倾,以折扇轻轻打了一下小姑娘的脑袋,“再不说,等会儿我可就你说了也不听的。”

小姑娘坐直身,嘿了一声,摇头晃脑,左摇右摆,开心笑道:“就不说就不说。”

然后她看到那个白衣书生歪着脑袋,以折扇抵住自己脑袋,笑眯眯道:“你知不知道,很多时候的很多人,爹娘不教,先生不教,师父不教,就该让世道来教他们做人?”

小姑娘又开始皱着小脸蛋和淡淡的眉毛,他在说个啥,没听明白,可是自己如果让他知道自己不明白,好像不太好,那就假装自己听得明白?可是假装这个有点难,就像那次他们俩误入世外桃花源,他给那几头身穿儒衫的山野精怪要求吟诗一首,他不就完全没辙嘛。

那人站起身,也没见他如何动作,符箓就离开窗户掠入他袖中,窗户更是自己打开。

他站在窗口那边,渡船已在云海上,清风拂面,两只雪白大袖飘然摇晃,她有些生气,个儿高了不起啊!

她犹豫了一下,站在椅子上,突然想通了一件事情,行走江湖遇上些许凶险,岂不是更显得她见多识广?

她立即眉开眼笑,双手负后,在椅子那么点的地盘上挺胸散步,笑道:“我掏钱买了邸报之后,那个卖我邸报的渡船人,就跟一旁的朋友大笑出声,我又不知道他们笑什么,就转头对他们笑了笑,你不是说过吗,无论是走在山上山下,也无论自己是人是妖,都要待人客气些

,然后那个渡船人的朋友,刚好也要离开屋子,门口那边,就不小心撞了我一下,我一个没站稳,邸报撒了一地,我说没关系,然后去捡邸报,那人踩了我一脚,还拿脚尖重重拧了一下,应该不是不小心了。我一个没忍住,就皱眉咧嘴了,结果给他一脚踹飞了,但是渡船那人就说好歹是客人,那凶凶的汉子这才没搭理我,我捡了邸报就跑回来了。”

她双臂环胸,神sè认真道:“可不是蒙你,我当时吃不住疼,就咧嘴了一丢丢!”

她害怕那家伙不信,伸出两根手指,“最多就这么多!”

那人转过头,笑问道:“你说时时刻刻事事处处与人为善到底对不对,是不是应该一拆为二,与善人为善,与恶人为恶?可是对为恶之人的先后顺序、大小算计都捋清楚了,可是施加在他们身上的责罚大小,若是出现前后不对称,是否自身就违背了先后顺序?善恶对撞,结果恶恶相生,点滴累积,亦是一种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的气象,只不过却是那yīn风煞雨,这可如何是好?”

小姑娘用力皱着脸,默默告诉自己我听得懂,可我就是懒得开口,没吃饱没气力呢。

那人笑眯眯,以折扇轻轻敲打自己心口,“你不用多想,我只是在扪心自问。”

黑衣小姑娘不想他这个样子,所以有些自责。

与其他这样让人云遮雾绕看不真切,她还是更喜欢那个下田插秧、以拳开山的他。

好在那人蓦然而笑,一个身形翻摇跃过了窗户,站在外边的船板上,“走,咱们赏景去。不唯有乌烟瘴气,更有山河壮丽。”

他趴在窗口上,伸出一只手,打趣道:“我把你拎出来。”

小姑娘怒道:“起开!我自己就可以!”

她自己跃出窗户,只是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便畏畏缩缩抓住他的袖子,竟是觉得站住书箱里边挺好的。

她转头看了眼打开的窗户,轻声道:“咱俩穷归穷,可好歹衣食无忧,要是给人偷了家当,岂不是雪上加霜?我不想吃酸菜鱼,你也别想。”

那人却说道:“那也得看他们偷了东西,有没有命拿得住。”

她眨了眨眼睛,使劲点头,“霸气!”

结果那人用折扇一敲她脑袋,“别不学好。”

她抱住脑袋,一脚踩在他脚背上。

那人笑道:“这就很好。”

最后她死活不敢走上栏杆,还是被他抱着放在了栏杆上。

然后她走着走着,就觉得倍儿有面子。

好多人都瞧着她呢。

她低头望去,那个家伙就懒洋洋走在下边,一手摇扇,一手高高举起,刚好牵着她的小手。

她然后说不用他护着了,可以自己走,稳当得很!

那一刻的渡船,很多修道之人和纯粹武夫都瞧见了这古怪一幕。

一个黑衣小姑娘,双臂晃荡,仰头挺胸大步走着。

脚下栏杆那边,有个手持折扇的白衣书生,面带笑意,缓缓而行。

小姑娘随口问道:“姓陈的,有一次我半夜睡醒,见你不在身边唉,去哪儿了。”

陈平安笑道:“随便逛逛。装作差点被人打死,然后差点打坏……没什么了,就当是翻书翻到一个没劲的书上故事好了。看到一半,就觉得困了,合上书以后再说。”

小姑娘皱眉道:“你这样话说一半,很烦唉。”

那家伙微笑道:“一起行走江湖,多担待些嘛。”

小姑娘双臂环胸,走在栏杆上,“那我要吃龟苓膏!一碗可不够,必须两大碗,邸报是我花钱买的,两碗龟苓膏你来掏钱。”

那人点头道:“行啊,但是下一座渡口得有龟苓膏卖才行。”

小姑娘皱眉道:“没了龟苓膏,我就换一种。”

话一说出口,她觉得自己真是贼精贼聪明,算无遗策!

那人犹豫了半天,“太贵的,可不行。”

小姑娘一脚轻轻缓缓递去,“踹你啊。”

那人也慢悠悠歪头躲开,用折扇拍掉她的脚,“好好走路。”

看客当中,有渡船管事和杂役。

也有那个站在二楼正与朋友在观景台赏景的汉子,他与七八人,一起众星拱月护着一对年轻男女。

他住着这艘渡船的天字号房隔壁,一样价格不菲,属于沾光,不用他自己掏一颗雪花钱。

这就是师门山头之间有香火情带来的好处。

呼朋唤友,山上御风,山下历练,傲视王侯,睥睨江湖。

一位姿容平平但是身穿珍稀法袍的年轻女修笑道:“这头小鱼怪,有无跻身洞府境?”

她身边那位面如冠玉的年轻修士点头道:“如果我没有看错,刚好是洞府境,还未熟稔御风。如果不是渡船阵法庇护,一不小心摔下去,若脚下恰好是那江河湖泊还好说,可要是岸上山头,必死无疑。”

那汉子轻声笑道:“魏公子,这不知来历的小水怪,先前去渡船柳管事那边买邸报,很冤大头,花了足足一颗小暑钱。”

被称为魏公子的俊美青年,故作讶异,“这么阔绰有钱?”

那女子掩嘴娇笑,望向身边的年轻人,她眼神脉脉含情,一览无余。

其余人等,更是附和大笑,好像听到了一句极有学问的妙言佳话。

帮闲,可就不是察言观sè,帮着将那独乐乐变成众乐乐。

年轻女修又问道:“魏公子,那个白衣读书人,瞧着像是那小脏东西的主人?为何不像是中五境的练气士,反而更像是一位粗鄙武夫?”

魏公子笑了起来,转过头望向那个女子,“这话可不能当着我爹的面讲,会让他难堪的,他如今可是咱们大观王朝头一号武人。”

年轻女修赶紧歉意笑道:“是青青失言了。”

魏公子无奈笑道:“青青,你这么客气,是在跟我见外吗?”

被昵称为青青的年轻女修立即笑颜如花。

她来自春露圃的照夜草堂,父亲是春露圃的供奉之一,而且生财有道,单独经营着春露圃半条山脉,世俗王朝和帝王将相眼中高高在上的金丹地仙,下山走到哪里,都是豪门府邸、仙家山头的座上宾。此次她下山,是专程来邀请身边这位贵公子,去往春露圃赶上集会压轴的那场辞春宴。

东南沿海有一座大观王朝,仅是藩属屏障便有三国,年轻公子出身的铁艟府,是王朝最有势力的三大豪阀之一,世代簪缨,原来都在京城当官,如今家主魏鹰年轻的时候弃笔投戎,竟然为家族别开生面,如今手握兵权,是第一大边关砥柱,长子则在朝为官,已是一部侍郎,而这位魏公子魏白,作为魏大将军的幼子,从小就备受宠溺,而且他自己就是一位修道有成的年轻天才,在王朝内极负盛名,甚至有一桩美谈,春露圃的元婴老祖一次难得下山游历,路过魏氏铁艟府,看着那对大开仪门相迎的父子,笑言如今见到你们父子,外人介绍,提及魏白,还是大将军魏鹰之子,可是不出三十年,外人见你们父子,就只会说你魏鹰是魏白之父了。

大将军魏鹰开怀大笑,由不得他不畅快,毕竟春露圃的祖师爷可轻易不夸人。

魏白得了一位元婴老祖的亲口嘉奖,认可其修行资质,更是惹来无数朝野上下的艳羡,就连皇帝陛下都为此赐下了一道圣旨和一件秘库重宝给铁艟府,希望魏白能够再接再厉,安心修行,早早成为国之栋梁。

她与魏白,其实不算真正的门当户对了。

两人最早见到的时候,铁艟府就有意撮合他们,大将军魏鹰当着她的面,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神仙眷侣,只是那会儿春露圃老祖还未下山去过大观王朝,她爹便不太乐意,觉得一个尚未跻身洞府境的魏白,前程难测,毕竟成为练气士之后,洞府境才是第一道大门槛。

之后随着魏白在修行路上的一帆风顺,年纪轻轻就是有望破开洞府境瓶颈,又得了春露圃老祖师毫不掩饰的青睐,铁艟府也随之在大观王朝水涨船高,结果就成了她爹着急,铁艟府开始处处推脱了,所以才有了她这次的下山,其实不用她爹催促,她自己就百般愿意。

她没有携带扈从,在东海沿海一带,春露圃虽说势力不算最顶尖,但是交友广泛,谁都会卖春露圃修士的几分薄面。

例如那座金乌宫的小师叔祖,每隔几年就会去孑然一身,一人一剑去往春露圃僻静山脉当中汲水煮茶。

但是魏白却身边却有两位扈从,一位沉默寡言的铁艟府供奉修士,据说曾经是魔道修士,已经在铁艟府避难数十年,还有一位足可影响一座藩属小国武运的七境金身武夫!

魏白转过头,望向站在人群后边的一位壮硕老者,问道:“廖师父,看得出那白衣书生的根脚吗?”

那人原本正在闭目养神,听到铁艟府小公子的问话后,睁眼笑道:“听呼吸和脚步,应该相当于咱们大观王朝边境上的五境武夫,比起寻常的江湖五境草包,还是要略强一筹。”

壮硕老者身边一位面容天然yīn鸷狠厉的老嬷嬷,沙哑道:“小公子,廖小子说得差不离。”

老者冷哼一声。

按照双方悬殊的岁数,给这老婆娘说一声小子,其实不算她托大,可自己毕竟是一位战阵厮杀出来的金身境武夫,老婆姨仗着练气士的身份,对自己从来没有半点敬意。

那个来自一个大观王朝江湖大派的汉子,搓手笑道:“魏公子,不然我下去找那个沐猴而冠的年轻武夫,试试他的深浅,就当杂耍,给大家逗逗乐子,解解闷。顺便我壮胆讨个巧儿,好让廖先生为我的拳法指点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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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comments

  1. 么么哒

    来啦,么么哒

    沙发
  2. 匿名

    哈哈哈哈

    板凳
  3. 剑九

    第三吗,那么早

    地板
  4. 阿良哥阿噩

    来了1111

    4楼
  5. 厉害了

    前1十吃瓜

    5楼
  6. 陈平山大雕安

    前十啦!

    6楼
  7. 好嗨呦

    先评论再看

    7楼
  8. 年年岁岁花相似

    岁岁年年人不同!

    8楼
  9. 平安

    第一!!

    9楼
  10. 陈好人

    10楼

    10楼
  11. 莲花天下

    嗨皮嗨皮

    11楼
  12. 六境陈十一

    晕,不前十

    12楼
  13. 陈诺的男主人

    哇 沙发 总管写得真卖力

    13楼
  14. 长得帅跑得快

    虽然不激情,但是看着就很舒服

    14楼
  15. 匿名

    啥啊,这就完了?

    15楼
  16. 匿名

    好困啊

    16楼
  17. 水怪

    妖身仁心

    17楼
  18. 我第五报道

    我第五报道

    18楼
  19. 灰指甲

    太短了吧,高潮都达不到

    19楼
  20. 啊啊啊小萝莉好可爱

    我的天,小平安长大变成陈好人了没想到还是有这么温柔的一面,仿佛看到了齐先生在带小平安过拱桥那一幕

    20楼
  21. 陆地剑仙

    大水怪别难过,皮皮是在讲道理嘛!

    21楼
  22. Downstairs is+my+son

    The following son is good剑来

    22楼
  23. 匿名

    陈十一,有意思了

    23楼
  24. 陈好人

    嘛呢嘛呢

    24楼
  25. 江莱

    心中皎月,远游恶龙

    25楼
  26. 嘛呢嘛呢

    26楼
  27. Alex

    他娘的这辈子都没见过明明这么会演戏、又这么不用心的家伙!

    27楼
  28. 齐先生

    嘛呢嘛呢

    28楼
  29. 耿胖哥

    点个赞!!!

    29楼
  30. 鼎鼎大名

    楼下傻逼

    30楼
  31. 神仙姐姐

    继续装逼啊,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

    31楼
  32. 匿名

    金乌宫的那个是谁来着?

    32楼
  33. 匿名

    小师叔祖

    33楼
  34. 匿名

    来了。老弟

    34楼
  35. sanyren

    来了,陈好人

    35楼
  36. 秀得头皮发麻

    该出手时就出手

    36楼
    • 厕所管理员

      我家的,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今天肚子里实在没货,满足不了它,它太饿了受不了才出来,各位大哥们要是有肚子不爽利的,给它来两次就好了

  37. 匿名

    到了北俱芦洲,陈平安换成了一个即讲理又蛮横的剑仙

    37楼
  38. 不知名的剑客

    喝茶好!讲道理嘛,就应该坐下来喝喝茶,动手动脚多不好

    38楼
  39. 爹爹

    NB熬

    39楼
  40. 唯有一剑

    道理讲的时候还是要好好讲的…………………………还是用拳头吧

    40楼
  41. 四九

    谁家厕所没有打扫干净,跑出来22楼这么个玩意儿,天天在这膈应人

    41楼
  42. 在下平安,有何贵干

    但是这趟游历净扮猪吃老虎了,不好不好

    42楼
  43. 匿名

    这么快?

    43楼
  44. 和尚不嫁人

    哎呀,,为什么要让三拳,是错了还是看不起别人?

    44楼
  45. 厕所管理员

    我家的,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今天肚子里实在没货,满足不了它,它太饿了受不了才出来,各位大哥们要是有肚子不爽利的,给它来两次就好了

    45楼
  46. 剑来

    这一章埋了好多伏笔呀

    46楼